昨兒個他雖鬧得厲害,到底還是顧忌著。
“你身子不適,加之我現在又受蠱蟲之擾,到底不是好時機。”他眼睫微垂,瞧不清神情,只聲音虔誠,帶了些溫和。
“時錦,答應我,莫要以身犯險,可好?”他抬眼望她,既然硬的不行,自然得用上些溫軟的法子。
被他那帶著一腔柔情的眸子瞧著,時錦的心莫名顫了顫。
明明該氣著,可原本強勢冷戾的人軟了態度,倒教她猝不及防般軟了心腸。
“……我知道了。”她將掌覆在他心口,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呈顯也莫要犯險,可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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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老皇帝到底因著李氏的事對李延廣起了戒心。
大鄴正西邊界挨著大周,西北處則與大周和羌戎接壤。李延廣駐紮在西北處,外御大周、羌戎,內抵異姓王聞人信川。若是讓李延廣知曉李氏在京城受人構陷,又手腳筋俱斷,怕是要生出不少風浪來。
李氏眼下雖被囚於大理寺,若是一個走漏了風聲兒,西北處怕是要變天。
“老將軍鄧憲如今身子可還好?”天元帝沉吟許久,終是問出這個封塵許久的名字。
“回陛下的話兒,自打老將軍從南疆回來,身子骨兒便一直不甚硬朗。這兩年調理下來,倒是有先時七八分風采了。”常德回道。
“這樣,替孤擬旨,宣虎威將軍鄧憲入宮覲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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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效率極快,堪堪才過午後,鄧憲鄧老將軍已然入了宮。
天元帝在撫卹舊臣這一塊兒到底是用了幾分心思的。他先是問了問鄧老將軍的身體狀況,又執手言說這些年的艱辛,情至深處,又灑了熱淚,直拍著鄧老將軍的手許下承諾。
“老將軍勞苦功高,尤記著那會兒年輕時南拒烏炟,生擒烏炟王子,這才有了南疆議和,我大鄴邊境數十年安泰繁盛,只此一件,便抵不世功勳。”天元帝回想當年,那時他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皇子,鎮日裡因著宮廷爭鬥而惶惶不可終日。鄧憲卻早已官拜大將軍之值,當真算得上是意氣風發得緊。
鄧憲聽得天元帝這般說,早便滿臉激動,幾欲熱淚盈眶,“勞陛下惦念,只鎮守我大鄴邊土,本就是末將分內之事。得陛下一句誇讚,末將感激涕零。”
天元帝趕忙扶住鄧憲,微微嘆了口氣,“老將軍的功勞,孤都看在眼裡。只這些年來,孤苦心孤詣,俱都是為了大鄴百年基業延續。可這繁華盛景後的瘡痍,老將軍又知多少!”
他微微嘆息一瞬,“老將軍覺著,這大鄴天下,還有哪些內憂外患?”
鄧憲意識到天元帝接下來的話兒可能涉及到朝堂秘辛,一時間,不敢開口盡言。
天元帝卻不放過他,只言及異姓王聞人信川,“我大鄴百年基業,卻只出了聞人家一位世襲罔替的異性王。數代更迭,如今的聞人家家主聞人信川野心勃勃,求娶的大周公主清夢公主,便連世子聞人無忌亦是這清夢公主所出。孤難啊!每每夜間入夢,都好似一把利劍懸在孤的頭上。這兩日,緹騎司遣去駱城的密探送來訊息,異姓王……怕是生了反心!”
這一番話兒,便如巨石投入湖心,攪起一連串漣漪。鄧憲只覺著後背發涼,然而,天元帝這話兒顯是飽含著深意的。
他心思電轉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悉數化作俯首一跪,“聞人信川背棄祖訓,有違信義!陛下盡請吩咐,末將願為陛下鞍前馬後,誅聞人信川首級!”
鄧憲這番話慷慨激昂,天元帝不由得眼前一亮,“孤果然沒有看錯你!聞人信川自然需動,現下最棘手的,卻是這個……”
他的手在龍案上親手書寫的那個“李”字上點了點,話中未竟之意頗為引人深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