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大雨從昨夜裡到今日都不曾停下,渾身青衫已被大雨溼透,一頭青絲能擰出水來,那昨夜裡隨他過了一夜的流浪野狗亦如此,那將軍的一柄北魏刀尚不至他頭頂便被一聲驚呼喝止住,太守府已迅速走出一兩鬢斑白身著官袍之人。
“太守大人,此人乃是江湖術士,已來我府中三次,定不能再饒了他。”那將軍也不曾想這位清靈太守竟然這麼早便出了府,若是太守大人沒看見大可以一刀殺了眼前這“江湖術士”。到時候先斬後奏太守又能拿其如何?可如今已被這太守看見,他知道今天這一刀無論如何也下不去了,果然這位年不過五十便已如花甲之年的太守從他手中奪下了刀。
“龐博將軍,本官知曉你是為我好,只是今日月兒要出門,府中不宜見血腥,放這位小兄弟離去就行,這病,我們不治了。”
不治了,當這三字從這位時任清靈太守數十載的中年男人口中說出之時已是萬般無奈之態。非是他不想治,不願治,只是輾轉反側一夜今日一早便聽女兒丫鬟過來敲門說其女要出門,並且已收拾好出去看花,更有
自己那苦命的女兒一份口訊。
“爹,女兒不想再看到爹如此勞碌奔波下去,也知曉自己病入膏肓無藥可醫,與其把餘下的時間拿來遍嘗天下苦藥,倒不如爹趁女兒還能動的時候多陪女兒出去走走,也好過女兒病死在床榻之上,女兒已經許久沒有聞過花兒的芬芳了。”
有道是人心都是肉長,他吳明辰又如何不知每日裡盡是稀奇古怪丹藥草藥嚥下肚的痛苦,常言道是藥三分毒,更何況已持續三年?
那名為龐博的將軍聞言也是複雜之色。
“大人真就這麼放棄了?”
“不放棄又能如何?這清靈境內奇人異士咱們早就請了個遍,便是整個北魏的名醫我都請來了不少,皆對此束手無策,與其讓月兒在床榻之上病逝,我這個做父親的倒不如讓她在有生之年想去哪裡便去哪裡一次,想做什麼就大膽做一次,再無其他願望。”
祝飛羽聽的清楚,這太守府小姐恐怕是已時日無多,當下再也不敢怠慢,他拱手道。
“太守大人若是信得過貧道,可讓貧道一試,或有能救小姐之法也不一定。”
“不必了,多謝小兄弟好意,我已命府中下人為你備好雨傘與些許盤纏,小兄弟還請離去。”
不等年輕道人再說話,太守大人便離去,祝飛羽得了雨傘卻不要盤纏,他將那把畫有江南荷花的油紙傘撐過肩讓那流落大街的野狗稍微好受了些,任由自己大半邊身子暴露在風雨之中。
“你還不離去?莫非真以為有大人說了話本將就不會殺你不成?”太守府將軍怒目而視。
“還是你覺得大人給你的銀兩你看不上眼想要更多?”
“非也。”
屹立風雨之中巍然不動的年輕道人笑著搖搖頭。
“貧道今日必須要見到小姐不可,小姐的病情怕是不能再拖了。”
“難道我家大人說的還不夠清楚?或是你這江湖術士當真還要讓小姐嘗試一番良藥苦口?來人,給我把這江湖術士拖出去打,只要不傷及性命,怎麼打都行。”
太守府早已有看不慣這死皮賴臉年輕道人之甲衛,等那將軍一下令便迫不及待冒著大雨將年輕道人捆綁出門外,那隻隨同道人而來的野狗追上去撲咬卻被一甲衛一腳踢開踢飛到牆角不知死活。
渾身五花大綁的年輕道人頓住腳步,身後劍匣中寶劍錚錚龍鳴,那三五甲衛如臨大敵,卻見那寶劍沖天而起斷了道人身上繩索便重回劍匣。
“為何要與一野狗過意不去?”
這位自送仙山下來前去崑崙斬惡龍的年輕道人就在那將軍與府中一二十看熱鬧的奴僕之下將那野狗抱在懷裡,野狗已斷氣多時,本就是一骨瘦如柴之流浪野狗,如何禁得起正值壯年軍中護衛憤怒之下一踢?
“人是一條命,狗也是一條命,為何狗命在爾等眼中就如此輕如鴻毛?貧道下山之前曾受掌教師叔所託提劍走人間斬除天下邪魔外道,不待見貧道也就罷了,卻實在不須如此對待貧道的朋友。”
年輕道人仔細撫摸這渾身已被雨水打溼的野狗毛髮輕聲細語。
“都說做戲要做全套,本將今天算是真長了見識了,你這江湖術士將自己與狗相提並論,還說自己是上清觀王老天師弟子,當真是笑煞我也。”
這太守府將軍本就是一不信邪之人,如今見祝飛羽這麼說更是不信。
“你若真想證明自己是王老天師弟子,那便拿出一些真手段讓本將瞧瞧,不過本將話可得先說清楚,在沒證明你就是祝飛羽之前你永遠都不可能見到小姐。”
“將軍希望貧道怎麼證明。”
年輕道人輕聲道。
“你既說自己是上清觀祝飛羽,提劍走人間斬惡龍,想必定有了不起的本領,素聞上清觀弟子個個均是人中龍鳳,更是腳踏祥雲騎猛虎,手拿仙丹救良民,本將不要你的仙丹,也不要你騎猛虎,你只需表演一番踏劍雲中的手段本將就信了你,並且為你引見太守大人,更為本將之前的所做所為道歉。”
龐博此言並無可厚非,這天下都知道三教之中高人有騰雲駕霧本領,上清觀更是無可厚非,若是祝飛羽連這點本領都沒有又如何去崑崙斬惡龍?如何提劍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