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當雲芊流承受完蘇盡的碎碎念之後,洗漱完畢,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看到林瓊露房間的門虛掩著,送進去的托盤被放了出來,裡面的食物吃得很乾淨。
“瓊露?”雲芊流敲了敲門,裡面卻傳來了溫蒂尼的聲音。
這名聖喬治大教堂的前任海王穿著柔軟的睡衣,坐在林瓊露窗邊,但云芊流分明看到,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頸上覆蓋了一層淺色的貼身戰甲。像魚的面板,在燈光下有些反光。
“書院青女?”溫蒂尼回過頭,她習慣叫書院給他們的稱號,而且用的是現學的東國語,以示尊重。但出於歐洲人的習慣,雲芊流還是直呼對方的名字。
她本不用那麼客氣,但或許承萬里告訴了她不少東國的文化和規矩。反正書院和失落綠洲也只是合作,大家相敬如賓,也不容易出差錯。
但是現在溫蒂尼怎麼會在林瓊露的房間裡?
雲芊流走上前,這個時候,忽然從床上傳來了林瓊露輕微的呻吟聲。雲芊流心裡一緊,踏步上前掀起白色的帷幔,整個過程中,溫蒂尼都沒有回頭,很專心地盯著床上那個嬌小的身影。
鮮血的味道撲面而來,林瓊露盤腿坐在床上,緊咬牙關,斷掉的左臂上,醫療泥被颳走,露出了有些血腥的斷面。本來非常平滑的傷口被胡亂生長的息肉覆蓋,就像雜草一樣。外側的面板正在向裡生長,傷口逐漸結痂,再等半個月左右,面板會在醫療泥的幫助下生長,傷口徹底閉合。
但現在,林瓊露身下墊著大量的醫護棉,上面躺著血水和被切除的息肉,而斷臂處,正在往外滲出大量的血水。
“你在幹什麼?”雲芊流很快反應過來,撲上前的瞬間抬起了右手,冰霜瞬間在右手中生成,她沒有看到林瓊露的表情,身體便下意識的發動了恩賜。
但對方的反應,明顯比她要快的多。
離開地面的身體幾乎在瞬間被一團柔軟的水流包圍。空氣中的水分子沒有按她的意志凝結成冰,反倒是另一股力量把它們連線起來,組成了一個牢籠。
這種被碾壓的感覺,對雲芊流來說,很久沒有過了。即使對方能正面抵抗她的恩賜,卻也很難阻止她把冰霜覆蓋在身周。
但現在,她似乎完全失去了對這片區域的掌控。
海王溫蒂尼,擁有的是和相似的恩賜。和木伊那克地底死去的那名“海王”相比,彷彿雲泥之別。事實上,正是為了填補波塞冬這個空缺,才會有實力如此差勁的新人上臺。而在此之前,坐鎮聖喬治大教堂的波塞冬,正是眼前的溫蒂尼。
今年四十三歲,眼角有了淡淡的皺紋。只是因為隱居於此,所以改變了原來的面貌。
但藏不住她的強大。
“別太沖動,我沒有在害她。”溫蒂尼依舊沒有回頭,右手放在林瓊露的傷口附近,鮮血不斷的向外滲出,看起來十分血腥。
“芊流姐姐?”林瓊露從疼痛中緩過神,她沒有要求打麻藥,斷裂的創面是沒有交感神經的,所以並不會有多疼痛,但是,鮮血流出來的時候,會奇癢難忍。
過了一會,溫蒂尼收
起右手,自己擦拭乾淨流出來的鮮血,繼續換上了醫療泥。收拾好床上的紗布和醫護棉,這才解開困住雲芊流的水牢籠。
“這是在做什麼?”雲芊流終於冷靜下來,這本來就是她的特長,只是看到剛才的景象,她還以為失落綠洲叛變,一瞬間,連保護少爺逃跑的任務細節她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事實證明,她想太多了。
“不能讓她的血管癒合。”幾個小時前還在飯桌上宣告林瓊露斷臂無法治療的她,現在卻出現在林瓊股的床前:“如果血管和傷口癒合,生成新的抗體,生物移接容易出現排異反應。”
“所以……”
“今晚好好休息。”溫蒂尼沒有解釋太多,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摸了摸林瓊露的腦袋,然後走出了房間。
雲芊流也坐在了床邊,血腥味還沒散去,但是床上卻乾淨無比。溫蒂尼用自己的恩賜在上面覆蓋了一層水膜,沒有留下任何的汙漬。
“到底發生了什麼?”雲芊流依舊一頭霧水。
“我也不知道,溫蒂尼姐姐突然就進來了,說要給我治療傷口。”林瓊露側過頭看向自己的傷口。綠色難看的醫療泥覆蓋在她的斷臂處,裡面植入了一些奈米機器人,可以保證醫療泥始終和傷口緊密相連,不會讓空氣和細菌進去。
雲芊流看著她憔悴的表情,有些心疼。即使林瓊露做了手術,改頭換面,但精神狀態還是受了很大影響。斷掉一條手臂,甚至意味著以後很難進行作戰任務。就算要安裝假肢,也需要有適應的時間。但問題是,他們現在不是在安全的聯邦,也不是中亞的安全屋,這裡是瑞士,是歐洲腹地。中歐上空巨大的人造月亮,正死死盯著這片土地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戰場上,傷兵,註定是一個累贅。
當然了,如果是孫無情斷了手臂,估計失落綠洲會陷入更加難堪的境地。每次的任務都充滿了危險,所以下一個計劃往往需要長時間的制定和調配資源,這幾天瑞士看似平靜,但實際上,整個歐洲正在被一場風暴籠罩。
而林瓊露,只不過是這其中卑微的一員。
她幾乎失去了主宰自己人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