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露臺上極目遠眺,藉著小鎮中心高聳的黑塔向外射出的燈光,可以依稀看到南面的阿爾卑斯山脈,山上的雪在夜色下被驚動,隨之而來的,是夜空中逐漸亮起的巨大人造月亮。
這裡是瑞士偏遠的一處小鎮,離阿爾卑斯山脈不遠不近,連線布萊德湖的地下水道已經被堵上,前幾天牽動整個歐盟的恐怖襲擊事件,根本沒有影響到這裡。
歐洲的每個城市都有一箇中心,中心上一座黑色的塔型建築拔地而起,作為資源調配的中樞。和聯邦不同的是,“伊甸園”只負責從各區抽取需要的資料,而不參與區域或者其他國家的自治權。每個國家都有屬於自己的智慧系統,但是“伊甸園”擁有控制所有計算叢集的權力。
太多的國家,太多的聲音,讓這臺機器顯得比聯邦要低效得多,就像前幾天的追擊戰,參與作戰的軍隊完全來自教堂,幾乎沒有政府派遣的部隊,這或許也是他們能成功逃出來的原因之一。
現在,坐在這間二棟小樓外的露臺,孫無情還以為自己回到了中亞的安全區。要不是扭頭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操著陌生的口音說著蘇盡的臺詞,他的危機感還沒那麼重。
但現在,他確實是深入了歐洲的腹地。正規的聯合國總部就在這個國家,而這個小鎮,距離他們逃離的阿爾卑斯山脈,只有不到百里。
“坐下來聊聊吧,他們一時半會搜不到這裡。”蘇盡不知道從哪端來兩杯紅茶,眼神示意樓梯下的雲芊流回她自己的房間,然後走上了露臺。
“我不知道這件事。”孫無情枯坐在椅子上,看著遠處的山脈,有些走神。樓下的飯菜味還沒有散去,東國的菜總是有很濃烈的香氣,就像這些熱情東國人。
這讓他又想起了齊桓和管甚。
“她應該也不希望我們知道。”蘇盡總是說些故作玄虛的話,但又很客氣地把杯子放到孫無情面前,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沒有戰火,沒有硝煙,這個平靜的小鎮不受任何戰亂打擾,但在他們背後的房子裡,有一個女孩卻失去了一條美麗的手臂。
“她的傷真的沒辦法治?”孫無情反駁不了溫蒂尼,但是可以問一下蘇盡。
“這裡是歐洲,我沒有辦法。”蘇盡搖搖頭:“如果存在任何的可能,那也只有靠他們幫忙。溫蒂尼是聖喬治大教堂的上代海神,這塊土地,她知道的比我多得多。我只是來這裡當小兵的,並不能幫到你多少。”
孫無情聽後沒說話,喝了一口茶,然後才點點頭。
做不到的,那就只能放棄。他是聰明人,現在被露臺的風一吹,發熱的腦袋才慢慢冷靜下來。
溫蒂尼說的沒錯,這是戰爭,參與其中的人都要做好準備,包括他自己。
但是為什麼這個女孩就是不聽話呢?在中亞安全屋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地給她臉色看,但最後反倒是她幫了自己很多忙。
林瓊露日益強大的恩賜代表了
她的天賦和努力,孫無情摸了摸自己的後腦,上次林衛打在他腦袋上的子彈還留有傷痕,如果是他自己遭到這種打擊,或許也很難振作起來。他不確定自己有像川烏那樣強大的內心,況且,川烏受過的苦難,比他要多得多。
“我聽說,聯邦的老虎,是你的小姨?”蘇盡很快打破了沉默。
“我覺得對你而言,不用去聽說。”孫無情加重了聽說二字的嘲諷味道。
“你要知道兩個執法者的後代有多特別,全球大概是二十年前開始爆發大規模的恩賜,那個時候絕大多數的人也才二十歲左右,所以像你這代人,可以說是第一代繼承了兩個執法者血統的執法者。”蘇盡說道:“以書院為例,芊流的父母都是執法者。她的天賦在同齡人中可以說是無人能及,上次在木伊那克你也看到了,芊流能和萬里叔打成平手,但他們的年齡相差了快二十年。”
“你想問什麼?”孫無情不太喜歡聽他廢話,即使他知道面前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隨口一說就是世界上秘而不宣的機密。
“沒什麼特別的,我只是,很好奇你的父母。”蘇盡說道:“書院裡除了他們的名字,還有他們失蹤前的一些事蹟,就沒有了。兩年前他們失蹤之後,我就再也沒聽說過他們。”
“我也沒聽說過。”孫無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甚至不記得他們。”
“一點都不記得?”
“一點都不記得。”孫無情不知道相同的問題被了多少遍,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