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滿面虯髯的魁梧男子笑容可掬的站在馬涅亞克面前,謙卑的彎著腰行禮。
馬涅亞克怎麼會不記得這個人呢?自己的一雙腿被活生生的毀掉,就與此人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但他也清楚唐朝丞相的策略,對呼羅珊各地的部族不管此前犯下何種不可饒恕的罪行都一概不問,從今往後只要跟著神武軍就是沒錯的。
在充分領會了秦晉的政策以後,馬涅亞克就知道,自己的仇不是說報就能報的,唯有笑臉相對。
“我怎麼會忘了沙普爾兄弟呢?如果不是這兩條腿拖累,還真想再次與沙普爾兄弟一起到草原上打獵呢!”
沙普爾稍稍了直了一下近乎於九十度彎著的身子,笑道:
“副都督現在身居高位,想要什麼只須說一聲,沙普爾便去為副都督獵來……”
沙普爾是改信了襖教的嚈噠人,連名字都和薩珊波斯的開國君主一樣。
只不過,他雖然沒有改信大食教,但一直是阿巴斯在呼羅珊東部重要的脅從力量。
因為除了改信宗教以外,嚈噠人對大食人的要求無不從命。
現在眼見著大食人被打出了呼羅珊,為了不被當年依附大食人而惹來的仇敵消滅,現在又見風使舵的改投了唐朝。
大唐丞相果然一如所說,對前事既往不咎,只要他們此刻是真心投靠,便會一視同仁。
沙普爾現在主動來想馬涅亞克示好,自然也是希望這老傢伙也前事不咎才好。
畢竟馬涅亞克獲封了唐朝的右威衛大將軍,又做了波斯都督府副都督的位子,而他本人獲封的不過是一箇中郎將,在唐朝的軍隊體系中這只是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那些來的更晚的人,甚至只得到了個校尉的空頭銜。
仔細想一想,沙普爾還是對自己果斷決定而感到高興,如果再猶豫一下,說不定也如那些人一般了。
現在最關鍵的是儘快打消馬涅亞克對自己的仇恨,大唐丞相不可能永遠坐鎮呼羅珊,等到唐朝丞相返回中土,留下來鎮守的大都督很可能就為老馬涅亞克所蠱惑,到那時,自己背後沒有靠山,仇敵又一大把,還不得被人生吞活剝了?
思來想去,沙普爾覺得只有擺平馬涅亞克自己的部落才能在這片草原上安安穩穩的放牧。
私底下,他也想不通,黑衣大食剛剛取代了白衣大食,以前所未有的征服者姿態出現在呼羅珊,怎麼一眨眼就敗的這麼慘呢?
不是說東方羅馬帝國的首都都差點被曼蘇爾哈里發打下來了麼?
馬涅亞克笑吟吟的看著沙普爾,可眼睛裡卻一丁點笑意都沒有。
“沙普爾兄弟放心,所有粟特人都遵守大唐丞相定下來的規矩,不會越界一步,希望沙普爾兄弟的部眾在打獵之餘,可不要再佔了我們的草場啊!”
儘管會遵從唐人定下來的規矩,馬涅亞克還是態度強硬的拒絕了沙普爾的示好。
這讓沙普爾很尷尬,在場的人也有意無意的笑了幾聲,這傢伙活該碰了個灰頭土臉。
北呼羅珊的大小部落,有哪個沒這傢伙騷擾過呢?仗著做了阿巴斯的忠狗,亂咬人之餘可沒少給自己謀取好處。
是以,馬涅亞克掃了沙普爾的臉面,很多人都覺得解氣,只是不願當眾公開表露出來而已。
宴會上美酒佳餚數不勝數,缺吃少穿的部族首領們都將心思放在了吃喝上,很快就沒人理會受窘的沙普爾。
其間,一名神武軍軍吏走進大廳,來到秦晉的身邊耳語了幾句,只見秦晉臉色如常,緩緩起身,向諸位部落首領道罪,稱有軍務在身,先行退席,然後請大傢伙不要拘謹,管夠吃喝。
眾人大笑,覺得這位唐朝丞相有趣,沒有半點權臣的架子。
離開宴會之後,秦晉才在軍吏的引領下出希爾凡城回了營地。
那裡有一隊秘密抵達的人馬,這些人雖然穿著可薩人的服飾,但帽子遮擋下的面貌還是暴露了,他們是不折不扣的大食人。
是賽義德帶著大食哈里發曼蘇爾的談判大臣到了。
這些大食人形容疲憊,神態戒備,顯然都高度的不安。
秦晉思忖了一陣,便大踏步走進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