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崔光遠失魂落魄的嘀咕著:
“孫孝哲如此高調的豎起纛旗,分明,分明實在向咱們昭示,他,他在馮翊大獲全勝……馮翊郡同官倉的糧食難保已經落在了他的手中。”
秦晉見崔光遠如此失態,丟了魂般的木然,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釋道:
“你不覺得孫孝哲如此大張旗鼓,態度反常嗎?”
“反常?旗開得勝,招展而回,又反得甚長了?”
秦晉本想詳細解釋,但一轉念又放棄了這種想法,有些事說的明白了,反而不如保持神秘感更令人深信。於是,他只神秘一笑,便要與崔光遠做賭。
果然,崔光遠將信將疑的看著秦晉,一時間腦子裡卻也轉不過這道彎來。
“看著吧,孫孝哲怕是要對長安不計代價的狂攻猛打了!”
這句話又把崔光遠嚇了一跳,只覺得今夜來見秦晉,把連日來所有的不祥預感都坐實了。
“難道孫孝哲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
秦晉鼻息間輕輕出了一口氣。
“崔大尹如何只長叛賊的氣勢,來滅自家威風呢?難道就不能是他窮途末路,孤注一擲?”
對這個說法,崔光遠實在想不通透,甚至有點不認識一般的盯著秦晉,只覺得今夜的秦晉說話也太不靠譜了,把正常的事說成反常,把叛軍泰山壓頂的進攻說成孤注一擲,實在匪夷所思。
“大,大夫,莫非勞累過度?有,有些……”
他本想說秦晉因為勞累過度而頭腦不清楚,盡說些胡話,不過終究覺得礙口,沒能說得出來。
秦晉卻替他說了。
“大尹是否意味秦某糊塗了?”
被說破了心思,崔光遠尷尬的點點頭,表示承認。秦晉又反問道:
“大尹可見過秦某無的放矢?”
崔光遠下意識的搖搖頭,秦晉此人的確從未說過空話,若說他信口雌黃,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把滿腦子漿糊的崔光遠打發走了,秦晉也不由得輕嘆一聲,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揣測推演的,孫孝哲反常的高調而回,一定有背後的原因。馮翊郡敗是肯定敗了,但他不相信,以杜甫和楊行本的性子能讓他輕而易舉的就得了那幾百萬石糧食。
更何況,還有十數名信使帶著自己的軍令趕往馮翊郡,只要有一個到了白水,將軍令傳達給楊行本或者杜甫任意一人,孫孝哲都只能無功而返,鎩羽而歸。
想到這裡,秦晉一掌重重的擊在案上。
是了!孫孝哲去時低調,又在回軍之時,大張旗鼓,為的就是這一點。只有空走了一趟,一無所得,才會急著向世人炫耀。而他這麼做,絕非是給唐.軍的。換言之,乃是為了穩定軍心而撒的彌天大謊。
想到這些,秦晉只覺得心臟撲撲直跳,倘若果真如此,孫孝哲便到了窮途末路。
可是,這畢竟都是秦晉的猜測,軍中的人除了郭子儀對時局向來不動聲色,絕大多數人的態度都像崔光遠一般,日日惴惴不安。
崔光遠算是心思堅定沉穩之人了,都如此的心浮氣躁,又何況那些軍中的中下軍將了?
這個問題的出現是秦晉所沒想到的,長安的守軍多數都是以民營為基礎組建的,相當於神武軍之外另起爐灶而成的,思想工作比起神武軍來還是失色不少。加之長安乃天子腳下各方訊息鋪天蓋地,隨便哪一天不是謠言滿天飛呢?
對了!是時候管制謠言了,若是任由這些捕風捉影的資訊在城中傳播發酵,說不定還會造成什麼難以預料的危害呢!
思來想去,秦晉更是難以入睡,便直接入城去見天子李亨。
自李亨登基以來,對幾位重臣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請見便必然接見。
秦晉身為主持長安防務的重臣,更是沒有拒見的理由。
事實上,李亨也是夜不能寐,最近皇城內謠言他也多有耳聞,人心不穩之下,令人心神恍惚。但是,為了不給秦晉添亂,他硬是忍住了不去過問,正在燭臺下看著公文發冷,聽到宦官輕言細語的說著:
“御史大夫秦晉請見!”
李亨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連忙道:
“請,快請!”
剛剛正在想著秦晉,不想秦晉就深夜請見了,他有種預感,秦晉深夜入宮,一定與他剛剛所擔心的有關。
“臣秦晉拜見皇帝陛下無恙!”
“秦卿平身入座,不必拘泥常禮。”
雖然李亨給了秦晉見君不拜的免禮特權,但他還是每次都畢恭畢敬的把臣子之禮做足了。對於與此相似的人和事,秦晉沒少耳濡目染,天子在重用臣子的時候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臣子看,但只要用過了,就會立即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