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混亂的場面,韋濟的思維又犀利靈活起來。
“事實便是如此,當今之世若想有所作為,就得先往自己身上糊一層爛泥,否則就會成為眾人排擠的異類,不論官做的多大,無時不刻都存在的掣肘與刁難,讓你寸步難行!”
秦晉暗自點頭,韋濟的話不錯,但眼下情形卻未必會如韋濟所言那般悲觀。
“何不惡人先告狀?”
韋杜二人的目光又齊刷刷轉向了秦晉。
“惡人先告狀?”
秦晉乾笑了一陣,“自然是咱們先去告上一狀。”
杜甫與韋濟身上的官袍都已經在廝打中破破爛爛,臉上還掛著不少血痕,哪裡還有半分大唐官吏的威儀?
按照韋濟的想法,打算立即回家,以免自己的狼狽相落在世人眼中,成為城中閒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所以,他對這個提議自然是不贊同的。
杜甫卻是豁出來了,反正已經與那些司官堂官們撕破了臉,索性就將這惡人做到底,只不過去何處告狀,卻是個難題。
門下侍中魏方進一切朝錢看,誰的錢多,誰便得利,此人自不在考慮之列。宰相之首,中書令韋見素是出了名的和稀泥高手,如果去找他,沒準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秦晉卻為他們指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人選。
“太子待人素來公允,此時坐鎮政事堂,何不找太子鳴冤訴苦去?”
韋濟心知肚明,自己的尚書左丞全賴秦晉一人而得,所以儘管他十分想回家但也只能聽從了所謂“恩主”的建議。
“如此甚好,太子公允,一定會為你我三人主持公道。”
秦晉卻笑眯眯說道:“不是三人,而是你們兩個人。”
韋濟愣怔了一下,便明白了秦晉的意思,附和著:“對對,我與子美兄二人。”
杜甫則見一向行事保守的韋濟都敢於擔當,自己又豈能在關鍵時刻打了退堂鼓?說實話,此時此刻,妻子楊氏與愛子宗文、宗武的音容笑貌在腦中一一閃過。他有些後悔今日的孟浪,萬一自己難逃厄運,因此而下獄,他們孤兒寡母卻又如何度日?
想到此處,杜甫便對韋濟道:“韋兄,今日之事全因我而起,責任自然由我一肩挑了,到太子那裡去有我一人便足夠。”
韋濟訝然。
“這,這如何使得?”
杜甫轉而一笑:“如何使不得?此一去卻有一事相托,萬一身遭不測,還有妻兒請韋兄代為照看!”
韋濟大為動容,他萬想不到,杜甫竟有如此心境,一時便為自己的那些自私想法而有些羞愧。
“不,我一樣參與其中了,自然要與子美兄同進退!”
秦晉卻道:“都別爭了,又不是上刑場,此一去,只有你們的好處,而沒有壞處!趕快去見太子殿下把,去得晚了,事情或許就會有了反覆。”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開。
看著秦晉從容消失的背影,愣怔了一陣的杜甫這才緩過神來,一跺腳惋惜的道:“哎呀!忘了詢問那位小兄弟高名大姓!”
韋濟卻神秘一笑:“有緣自會來日再見!走吧,去見太子。”
對於韋濟這種玄而又玄的話,杜甫就權當一樂,所謂緣分與否,他是不信的。只是那位禁軍的小兄弟一身武藝與肝膽,若不去前敵做個將軍統兵殺敵,卻是大大的可惜了。
杜甫在心裡暗暗想著,一旦再見著此人,一定會盡力向政事堂保舉他為將,以不使人才埋沒。
如果韋濟知道了杜甫此時心中所想,一定會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