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書局時,沉沉夜色已經降臨。
巳正時分,青梁街上攤販都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張燈結綵的酒食攤販。
李不琢走上街道,腳邊跟著個半人高的走燈,這玩意是三斤幾天前做出來的,兩排木輪馱著個木頭架子,上面安著個防風燈籠,只要把機樞揣在懷裡,就會隨人行走,在夜間十分方便,省了提燈籠的功夫,但也只能在縣裡這地勢平坦的地方使用。
李不琢向青梁街東南方向走去,沒一會,前面就快到陽茱巷了。
這巷子原本叫養豬巷,還是幾年前才改了個雅名兒,據說是要拆掉造新樓了。
天上星子被陰雲遮蔽,眼下巷中已無住戶。
連起來的一排住戶門窗裡沒透出星點燈光,死寂無聲。
只有破瓦參差的屋牆上偶爾路過的野貓能帶來幾許有些滲人的生氣。
視線向東南方,越過勾連翹起的屋簷,就能看到極遠處白龍寺那六座密簷高塔燈火輝煌的塔尖。
“張篤事?”李不琢輕呼一聲。
前邊沒人回應,後頭卻傳來一陣嘈雜,嬉笑的嘻笑、唱歌的唱歌、聽聲音就透出股醉醺醺的味道,李不琢回頭一看,三個醉漢勾肩搭背,從一下轉進巷口,跌跌撞撞走過來。
李不琢一皺眉,讓開一步,讓三人過去。
有一人絆在走燈木架上,一個趔趄,迷迷糊糊看向李不琢,蠻橫道:“沒看爺幾個要過路?”
李不琢眼睛一掃,三人中兩個穿著硬羊皮襖子,一個穿的是精棉衣,雖然袒胸露著健碩的身軀,但也不會是什麼難料理的角色,沒想和他們糾纏,道:“本縣掌書吏在此,你們喝酒就喝酒,別來惹我。”
掌書吏雖然不入流品,但比一般官差權力高上一級,尋常百姓見到了不說頂禮膜拜,些許尊敬是有的,這三人中,那先行挑釁的人眉毛一挑:“掌書吏怎麼了,好狗還不擋道,掌書吏就能攔人去路?”
說話間其餘二人靠近,一人更是越過李不琢身邊,呈包圍之勢。
李不琢橫眉,冷笑一聲,邊上一人卻先行一腳驀地踹翻走燈!
燈火一晃的同時,另一人寒聲道:“長眼睛不會看路,不如給你挖了!”
紙糊燈籠落地,燈油一滅,最後的餘光照亮了那人手中突兀出現的短刃,看他眼中兇光畢現,哪有半點醉意!
這些人衝我來的,誰派來的?李不琢心中一緊,手上動作不含糊,一拍劍鞘,劍身與劍鞘分離,穩穩拿住劍柄的同時,向前欺身一靠,整個人像殘影般,躲過那人的匕首,肩膀猛然撞上他的胸口。
一聲悶響!
那人身子被撞開一丈,李不琢沒趁勝追擊,向前疾奔數步,同時轉身橫劍審視著其餘二人。
李不琢撞開那人時,其餘二人就齊齊一怔,被李不琢詭異的速度驚到,不過也只是猶豫一瞬,就一齊撲上來,手裡不知何時都握上了兩三尺的長刀。
李不琢哪還不知道他們早有預謀,心中殺意頓生,出劍時,卻留了三分力,想先牽制住一人,留下活口,那當先倒地的人這時卻緩過勁,從地上爬起,也湊近過來,去攔李不琢退路。
李不琢目光一冷,手腕一抖,驚蟬劍潑出一片劍光,與他正面對敵的二人眼前一花,幾乎捕捉不到劍路,終於有人驚撥出聲:“好快的劍,他打通了奇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