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佑安端起已經淘洗好的米盆,望著風霜眷顧的那張臉,痛心地說:“你不該做這些粗活。”
婉瑩微笑著說:“沒有什麼是該,或者是不該。我不做這些活總要有人做,如今人手不夠,我也不能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你跟先前不一樣了。”
“先前是什麼樣,如今又是什麼樣?”
賀佑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婉瑩,先前的婉瑩他其實一無所知,所謂的愛情,只是一見鍾情的怦然心動。
“倒是你,我最近在大營中聽了不少關於你的故事。”婉瑩雲淡風輕地說道。
“你聽到了什麼?”
兩人就這樣不知不覺間開始了攀談,婉瑩也沒有了煩膩和劍拔弩張,清冷的深秋,蕭瑟的山澗,一朵溫暖的花朵,在兩人適宜的心間綻放。
“我聽她們說你是個極好的將軍,跟士兵們同吃同住,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你能聽誰這樣說啊,勞軍營裡的營妓們?”賀佑安夾著米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婉瑩腳下的山路。
婉瑩朗然的點點頭,將皴裂的手伸出來,撥開頭上的亂枝和身邊的長草。
觸目驚心的手,還是落進了不該落進的視界裡。
半紅半白的指甲相得益彰得鑲嵌在粗糙皴裂的手上。有一種慘淡,是不合時宜的相得益彰。
有一種心疼,是發自內心的情不自禁。
賀佑安放下米盆,心疼地拉住,愛惜地說:“是我疏忽了,讓你受苦。”
婉瑩淡淡地推開了賀佑安的手,泊然地說:“我說是託了你的福,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地獄了,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婉瑩,如果我帶著你走,你願意嗎?”
賀佑安明明跟曹將軍說過自己沒有這個念頭。
若是在往昔,婉瑩肯定會怒不可遏。眼前的婉瑩,端起地上的米盆,笑著說:“天涯海角沒有婉瑩的容身之地了。謝謝你的好意。”
賀佑安心裡疼成一條悲傷的河,他不敢想,回到京城之後,自己心愛的女子,將會面臨什麼樣的魑魅魍魎。
“我怕你鬥不過她們。”
婉瑩用自己粗糙的手,理了理吹亂的鬢髮,皴裂的口子,生疼地勾掛著她的臉,那種滋味,她一輩子都不能忘卻。
“鬥不過,也要回去,要不然爹爹和紅芙不就白死了……還有我這一路的苦難……還會連累你……”
“我還怕被你連累嗎?”
樹林中間只有兩個人,賀佑安好想抱一抱婉瑩,卻只能緊緊地端著米盆。
“你不怕,我怕。”
“追殺你的人,都是頂級殺手,你回京她們會要了你的命的。”
幾陣秋風,吹走溪邊飲水的丹頂鶴;流竄進林子裡的風,拍打著婉瑩身邊的枯草。風聲鶴唳,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