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長寧所住的小院裡已經或坐或立擠進來不少人,大多是前些日子在劍峰之間亂轉的時候遇到的同輩師兄師姐。劍冢新進弟子本就極少,長寧又不是依慣例入門,回宗門之後的一群人除了平日裡論劍以外,窮極無聊,左右無事,竟然就都吵吵嚷嚷著,藉著同門之間要多親近的名頭,拉夥過來蹭飯。
這一院子的人,沒幾個是還需要吃飯來維繫體力的。只是在外風餐露宿,回宗門之後難得有一個由頭,能把這麼一群人聚在一起的。
且不說鍛堂本堂的師兄師姐,也不論牖堂契堂這些平日裡就在門內極活躍的外堂弟子,那院落一角,甚至還並肩站著兩名劍袍躺著暗紅雲紋的內冢劍獄弟子,雖然收斂了平日裡的那驚天殺氣,但只是站在那裡,那邊的溫度沒有來地便比別處低了不少。
長寧倒是不在乎這些。在他看來無論是和煦如春風還是冷冽如寒冬,只要感受到的那道劍意是中正平和,就不存在什麼隔閡。溫了酒遞上去,倒是比這些入門年久的弟子們更像是此間主人。
不過畢竟有人蹭了飯會臉紅,於是小院內各式劍意此起彼伏,名頭全是讓這位小師弟感悟一下萬般劍意好做借鑑。只是天空中本就沒有幾朵雲彩,這些劍意肆意揮灑之下,那幾朵雲轉瞬之間就被斬得七零八落。
劍峰之間刻畫的劍意也好,群峰之間縈繞的天然劍意也罷,若論意境自然是高遠,但是少了從人手中使出的這一份靈動。
看著這斬碎亂雲的一道道劍意,長寧哪裡能不知道這是極好的機緣,敞開了神念盡情感悟。他於劍之一道的體悟尚粗淺,但是勝在心志堅定和長於推演,加上一眾前輩演示之時也會加以講解,竟是一時間也能將這些或霸烈或陰柔的劍意摹畫得七七八八,像模像樣。
“看來我門今年是撿了個寶貝啊,悟性如此之高,體悟如此之快,上一個有這種天資的是誰來著?記得是伐堂的葉嵐?”院落邊,負手而立的契堂師兄餘白讚歎道。
“葉嵐?哈哈哈,是那個花間的小郡主追了六千里,放言要麼娶我要麼殺了你的葉嵐?”問話的是一位牖堂的師姐鄭鳶。
“對對對對,就是葉師兄。我前些日子還遇到過花間的人,因著葉師兄的緣故,都不給我好臉色看。還說劍冢的男弟子都是大豬蹄子……”
“呵,你覺得你們不是?”
“鄭師姐你可不能這麼憑空汙人清白啊,我找莫師叔告狀去……”
“去,儘管去,她老人家正眼瞧你一眼,本姑娘就算輸,如何?”
“切……”
“話說回來啊小長寧,你天資好,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這麼一張惹人嫉妒的臉,以後可不能隨便拈花惹草啊,這種簍子捅下來了,連師長們都不好意思出面彈壓的……”
“葉師兄他……做了什麼……”長寧膽顫心驚地問。
“咳,無非是當年在極北雪原之內那些遇險啊相互扶持啊什麼的老套路,他倒是坦坦蕩蕩,人家小郡主可不這麼想。之前還打上山門了一次,在大陣外點了名要見葉嵐……”
“後來呢?”
“被花間勸回去了唄……話說回來,葉師兄也不是不喜歡人家,就是……”
“就是什麼?”
“你自己去問他啊,你們這群大豬蹄子心裡想什麼我哪知道。偌大一個劍冢,被一個五步小丫頭堵在門口,一天一夜沒人敢冒頭,這筆帳可得算在你們頭上的。”
最後一句話不知怎的,鄭鳶是對著長寧說的。
長寧縮了縮脖子,哪裡敢回嘴。算算日子,好像葉師兄去西極的時候,就是花間小郡主堵門之後不久,回了劍冢葉師兄立刻閉關,想來這裡面多少也有些關聯。
“可惜了,小長寧入門時間太短,修為到不了四步,參加不了天下論。聽聞那幾宗這些年都收了不錯的弟子,錯過了這次,下次想要較量,便又是一個十年了。”
“反正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演示劍意不如直接對攻,長寧,要不要先來打一場,免得到時候天下論打起來,你在臺下看得手癢癢?”
實戰中最能磨練人,這一點長寧當然知道,只是他自覺無論招式還是道韻都還極其粗淺,現在要拿出來比鬥,這不是班門弄斧是什麼。
一邊一直笑著不說話的陶然師兄這時候走上前來,拍拍長寧肩膀道:“去吧,有多大力氣使多大力氣。盡力而為從來沒有丟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