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臘月寒冬。
青白兩色的大宅院,酥雨連綿掉落在青苔磚上。
紅梅上胭脂色嬌媚,砂白滴答著水珠,覆著一層雪霜的枝頭受不住,被硬生生折斷了一節。
少女裹著錦綢刺繡的披肩,軟和的感覺壓在她身上,狐毛貂衣穿在裡面,純白無暇色的雲靴金線穿雜,手中捧著銅色八寶暖湯婆子,眸色暗淡但尚有風雅韻味。
裴娥故日子過的算是奢靡,茶是初晨的露珠,用新鮮的牛乳洗手,衣裳,用餐皆是上等,她自幼在琴棋書畫處很不感興趣,射箭和騎馬對於一個閨閣女子而言,她倒是感興趣的很,就是這樣言之,到底還是當個興趣,身子骨也是嬌貴的很。
裴娥故跪在地上,淚水打在了她的眸子上,滲血的掌心有些發腫,沈梟月是被賣到青樓的,她那日感覺有些乏了,就早些歇下來,不料再度醒過來,就是瞧著那胭脂粉黛味何其濃郁的醉花樓。
她感覺自己快死了,手腳冰涼,目光一度陷入黑暗,身體慢慢鍍上一層寒冰,呼吸淺淡而微薄。
女子手臂不再是紅色,開始顯得青紫,她最後的一絲模糊意識停留在了遠處的那個人影身上,氣若游絲的一字一頓道:“救救我……”
那個少年頓了頓,似乎轉身過來,他身影往前走了兩步,駐足過來,嘆了口氣,抬手環過沈梟月單薄的身子,打橫抱起了她。
少年的懷裡很暖和,沈梟月慢慢回暖了,她費力的睜了睜眼,掃過了少年的面頰,之後就陷入了無止的昏迷。
真好看,她想。
——
裴娥故再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很僵硬,她感覺自己很難受,但又沒有辦法形容,就只能在那躺著。
外面走進來了一個人,身子高挑,月牙色玉帶環佩錦袍做工是一等一的好,雲靴踏著地過來,裴娥故勉強抬了抬眸子,目光打量在少年的面上。
他眉目清冷,墨髮束成了長長的馬尾,乳白色金線髮帶扎著髮絲,薄眼皮下沒有感情的打量著眼前人,眉梢之間有一顆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紅痣。
便是驚鴻一目,神韻墜落其間。
裴娥故目光看直了,轉念又怔忪的發現,當今淑妃嫡子,聖上的第二個兒子,二皇子江煜,江子栩。
她啞了啞聲,低眉溫順的叫了一聲:“妾請殿下安。”
宋譫在她床旁坐下,打量了一番裴娥故,掀著眼皮懶懶道:“免了。”
說實在話,裴娥故和宋譫之間似乎並無交集,她腦子有些發懵,嗓音淡淡的,目光不敢接觸到宋譫的身子:“殿下……打算怎麼我,幫,還是拉下水。”
她失憶了。
就在上一世,臨近於生命盡頭的時候,裴娥故這個慘遭一切不測的女孩,失憶了。
宋譫微微沉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很久,他似笑非笑的說:“你拉你下水自然對我沒有好處。”
那就是來幫忙的了,裴娥故呼吸滯了片刻,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她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頓了頓:“殿下救了臣女,臣女何以報答殿下?”
裴娥故腦袋放空了些,指尖抓著被褥硬生生掐出了玉色。
宋譫漫不經心的接住了她拋下來的話梗子。
“裴小姐,行你的侍君之道罷。”
侍君之道,裴娥故咀嚼著這四個字,垂下了眸子,怯怯而言:“臣女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