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過去!”向芙吩咐了聲,她乘的小船立時向前一竄,那船伕拿竹篙點了幾下,向著葉子儀所在的河岸撐去。
岸上的葉子儀由四婢護著,容色淡淡地看著那小船靠近。
她一身眩目的金絲繡牡丹大紅袍服,頭上梳著高高的飛雲髻,插著紅寶石鑲嵌的富貴花開金簪,馬車上側邊四盞風燈一照,直是寶光閃耀,華麗非常,那大紅的衣袍如同新婚華服,刺得船上的向芙雙眼生疼。
看著向芙的船靠岸,葉子儀扶腰挺肚地站得更端莊了些,她微微垂眸,俯看著走上河岸的向芙,儼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葉姬,不,該叫你荊嫵才是,荊姬,此時方至,你還真沉得住氣啊。”向芙走近葉子儀,陰鷲的雙眼緊盯著她,冷笑連連。
“呵,這也算不得晚,倒是向小姑你,來得好早,廢話少說,你說那荊英在你手上,她現在何處?”葉子儀也是冷笑,她也不跟向芙廢話,直入主題。
“看來,那荊英說的都是真的,你果然是荊嫵。”向芙帶著些許得意地看著葉子儀,揹著手一揚下巴道。“荊氏,你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誰告訴你我姓荊的?向芙,你有何憑據說我欺君?便憑著你一句話?無憑無據的猜測?姓向的,若是如此,我還真是白走了這一趟!”葉子儀半點也不示弱,反而把那向芙氣得小臉兒一黑,喘著粗氣,咬牙瞪她。
“荊姬!你真當我沒有憑據?趁著我沒把那荊英帶來,你好生認了,我還能讓你少吃些苦頭,若是不然,定叫你生不如死!”向芙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句話,看著葉子儀的眼神直似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娃娃麼?向芙,你有本事,便召來那荊英與我對質,若是沒有,你趁早回去告訴那指使你的人,莫要再尋我的晦氣,否則,我絕不再如此客氣!”葉子儀話音剛落,那邊的向芙就是一陣大笑。
向芙狂笑了一陣,指著葉子儀便是一通喝罵。
“哈哈哈哈哈哈……好笑,真好笑!葉姬,你算什麼東西!還真當有人看得起你的賤命麼?今日我是為著向氏,也是為著自身,更是為了齊國王上審你,你一個小小姬妾,值得哪個費心?被公子成叫了兩聲夫人,你便真以為自個兒是貴人了麼?”
“向芙,我今日來,不是來聽你羞辱的,你本是世家女子,如今同個市井潑皮一般在此處叫囂,真真是有辱向氏門楣!”論起嘴上功夫,葉子儀哪裡會輸給向芙?三言兩語,便氣得向芙幾欲仰倒。
“你!你這賤婦!竟敢如此說我!我、我……”向芙向前踏了一步,阿枝阿美立時並排一站,把向芙隔在了圈外,她氣得叫罵不止,兩女卻是不動,竟是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全然沒把向芙放在眼中。
“阿、阿芙,你莫要心急,到底葉氏是不是荊姬,她還不曾說呢。”跟著向芙上岸的顧澄小心地湊上前來,一拉向芙衣袖,急怒中的向芙轉身便是一記巴掌摑在了她臉上。
“放肆!這裡哪容得你多嘴?”向芙順了順氣,一指顧澄沒好氣地道。“去!帶荊英那賤人來!我倒要看看,她還如何抵賴!”
顧澄被打,含著眼淚捂著臉向後退去,她轉身剛走了幾步,便是一陣嚶嚶的低泣聲,向芙將她恨恨一瞪,轉而冷笑著盯向葉子儀。
看著那邊走入黑暗中的顧澄,葉子儀漸漸抿緊了唇,她緊緊地盯著那片黑暗,心也慢慢提了起來。
天空中一輪明月升起,淡黃色的月光灑在河面上,映得一切都明晰起來。
反射著月光的河面上,一艘小船緩緩駛到岸邊,不多時,幾個人影跳下船向著馬車處走來,待看到顧澄那慘白的臉,葉子儀不由上前一步,向著她身後的人望去。
樹影稀疏,遮擋著昏暗中的人影,月光樹影中,幾個人影慢慢脫出黑暗,卻是除去顧澄,只有五六個壯漢,並不見荊英。
葉子儀正焦急時,就聽見幾人身後一陣窸窣聲響,卻是有個漢子拖著張破草蓆向著燈火明亮處走來,那草蓆鼓鼓囊囊,由麻繩捆著,包得很是隨意,隱隱可以看出是個人形。
看到那草蓆,葉子儀的心猛地一沉,她眯著眼仔細盯著那棕黑色的破爛席子,在看到席子拖過的地面上那似是血跡的黑色痕跡時,忍不住閉了閉眼。
“放她出來!”向芙略帶得意地看著葉子儀一瞬間白了的臉色,一聲令下,命人解開了捆著席子的繩索。
那解繩的人很是粗魯地揪斷了麻繩,抬腳一踹,席中裹著的人滾了兩滾,無力地仰面倒在了碎石地上。
地上的人一蓬凌亂髒汙的長髮下,只露出一截帶著青紫痕跡的下巴,她的下巴很瘦,青筋突起的脖頸連著深深的枯瘦的頸窩,整個人如同一具骨架,竟是瘦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