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太子府外的街道上便熱鬧了起來,赤著上身,身負荊棘的王六郎,身著素衣,頭戴紗帽,手執柳仗的王十三娘,一同跪在太子府外,引得不少路過的貴胄駐足,直是議論紛紛。
王氏是魏地的大族,達官貴人可說是無一不識,見到王六郎清早在太子府外負荊跪地,不少世家子弟都上前詢問,那王六郎只是不說,一臉嚴肅地望著太子府的門楣,跪得真是筆桿條直。
隨著太陽漸漸升起,來往的貴族世家越來越多,聚的人便也就多了起來,有些人知曉昨天在外城大街上公子成當街射馬的事,這些人在人群中宣揚起來,很快便引起了許多貴族的不滿。
“成公子竟如此不明事非,因為一個美人羞辱世家子弟?”
“好啊好啊,這是一怒斃良馬,只為紅顏笑啊,公子成珍愛的美人,是不是絕色美姬啊?”
“枉我還敬他作英雄,如今看來,不過爾爾,齊國想是盡用詭道勝之,曲將軍敗在這種人手中,真是有辱英名!”
“今日為一美人,可置王氏顏面不顧,他日若為此再羞辱我等,實可悲也!”
“是極是極……”
……
滔滔不絕的議論聲,最後都變成了一片聲討聲,眾人越說越是氣憤,有人更是上前去扶那王六郎,直言他為這事兒謝罪太過冤枉,說著說著,眾人越說越怒,竟是要使僕從砸公子府的大門了。
就在眾人議論得正火爆時,公子府的大門突然開啟,眾人一靜,都轉眸怒看向那大門中走出的人,見到門開了,王六郎掙開了扶他的人,往地上一伏,高聲開口。
“六郎衝撞公……”
“啪!”
門內走出的人突然一仗打在了王六郎背上,直打得他背上的荊棘刺破皮肉,瞬時間便是一片鮮血淋漓。
“你!你敢打我?欺人太甚!”無端被打,王六郎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氣得一下從地上彈起,衝著面前那紫袍便撞了過去!
“啊!公爺!”
“老公爺!”
隨著這兩聲叫喚,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紛紛奔著那被撞的紫衣人而去。
聽到有人叫‘公爺’,王六郎暈暈乎乎地抬起頭來,待到看清了那被他撞倒在地的人,他立馬臉色煞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祖、祖公……”
那躺倒在地的,是個白髮雞皮的老者,這老者被擁上的幾個仕人打扮的中年人七手八腳地扶了起來,拿手中拐仗點著王六郎道。
“孽障!你!你竟敢同我動手!反了!你們王陸家的兒女都反了!哼!好,既是你們不拿王氏的體面當回事,我便召族老逐了你們!!”
那老者氣得七竅生煙,在那幾個王氏族人的攙扶下,一瘸拐地走到了剛剛停在不遠處的馬車旁。
王六郎早就傻在了當場,還是那王十三娘反應得快,忙忙起了身,追到那老者車旁跪地泣求道。“祖公,我與兄長是來向公子請罪的,並無他意,方才兄長他並非故意為之,阿爺定會治他不敬之罪,還望祖公寬宥,莫要治我家的罪過!”
“哼!”那王氏祖公冷笑了聲,冷眼夾了那王六郎一眼道。“六郎為禍族內,惹下的事端還少麼?十三娘,你倚仗有幾分容色,卻自視太高,呵,實實可嘆!我秦川王氏自古清正為本,謙和治家,你父雖非嫡脈正統,也該承襲祖訓,卻不想,他只會鑽營拍馬,行小人之事,教出你們二人也不知進退,早該逐你們出族!免得他日招來大禍!”
王十三娘被那王氏祖公罵得抬不起頭來,只知道嚶嚶哭泣,那邊的王六郎倒是清醒了過來,爬到那祖公身前,頭磕得砰砰直響。
“祖公!六郎錯矣!六郎錯矣!求祖公處置了六郎罷,莫要牽連家中,我這妹子與爺孃都無罪過,一應皆是六郎之錯,求祖公網開一面!!”
“晚了。”那王氏祖公沉著臉搖了搖頭,扶著腰倚在車轅上嘆了口氣,冷聲道。“怪只怪你阿爺德行有虧,竟敢算計公子,也帶壞了你們。任性為之,總要承擔啊,六郎,十三,亂世之中爾等自求多福吧!”
“啊?”王六郎抬起頭來,臉上血色盡失,祖公這話已經很明白了,秦川王氏要逐他一家出族,是一定的了,他們家,完了!
“不!”王十三娘慘叫一聲,大聲號哭起來,直哭得紗帽滑落,頰發沾泥,真是好不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