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猶豫了下,有些不放心地對葉子儀道。“頭兒,那些魏人……能靠得住麼?”
“呵,傳下話去,奪城首功者,賞他城主之職!”葉子儀吩咐罷,不住地搓著雙手,低低地喃聲道。“怎麼出來得這樣快?這個湯公子,也不與我通個氣,好歹也讓我做個準備啊。”
“頭兒,你剛才說,咱們打梁國的旗幟?我沒聽錯吧?”那漢子剛要走,卻又停住了步了,撓了撓後腦勺兒,他不解地看向葉子儀道。“咱們不是該打公子成的旗號麼?”
“天機不可洩露,趕快去辦!還有,記著告訴咱們的弟兄們,攻城前儘量撤回高平,這三城有那些魏人足矣,不必搭上我們的人,既然成公子來了,我們也該動起來了,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葉子儀也不與那漢子多做解釋,見他呆呆地不動,抬袖一揮道。“快去快去,莫要貽誤戰機!”
“這……是!”那漢子拱手退了下去,匆匆地走了,看著那漢子走遠,葉子儀猛地轉身,快步向著正房的廳堂而去。
“阿葉!”坐在矮榻旁搗藥的媚娘見狀,站起身來想喚住葉子儀,卻不想,葉子儀根本不理會她,半跑著便進了屋,媚娘無奈,只得抬步跟了進去。
一進臥房,媚娘就見葉子儀站在榻前來回踱著步,雙眼盯在錦被上的一個物件兒上,眉頭緊皺。
抿著嘴兒走近床榻,媚娘瞥了眼那榻上的物什,卻是一枚她不曾見過的晶瑩剔透的玉佩。
“你身子剛好,又要折騰麼?”媚娘上前把葉子儀按到榻沿坐下,彎著腰與她對視著語重心長地道。“女郎,你先天便有不足,又早早產子,身子早已虧得狠了,這一回撥養便調養了兩月才勉強好些,再不顧惜著,我的醫術也是無用了啊!”
“我也想清靜些,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葉子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媚娘,我不能放著他不管,他是我認定的夫君,也是阿福的父親,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他可以看在我們的情份上善待阿福,這樣,阿福才不會在這世上孤單一人啊。”
“女郎……”媚娘聲音一澀,紅著眼咬了咬唇,垂下了雙眸。“怪只怪我一個巫女,卻只通藥理,若是不然,也不會讓女郎受苦了。”
聽她這樣說,葉子儀仰起頭來望向媚娘,眼中淚光閃動,卻是分外平靜。“不關你的事,命是天定的,路是我選的,便是隻這幾年的壽命,我也算是活得精彩了,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福這孩子,從小我就沒怎麼在他身邊,也不能給他個完整的家,若我真的去了,只望他的父親能好好陪伴他,讓他不至於無依無靠就好了。”
媚娘眼光閃了閃,側過頭去吸了吸鼻子,抬袖抹著眼淚哽咽道。“女郎……便真的不顧自身了麼?”
“一個是我鍾情的夫君,一個是我唯一的孩兒,我又時日無多,媚娘,我只想留給他們的回憶多些,至少我們在一起時,都是美好的。”葉子儀緩緩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又慢慢睜開,堅定地道。“所以,我要護著他們,盡我所能,不惜代價!”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攔著你了,女郎,媚娘能做的,都做了,可……”
“我知道你一直想救我,也知道你一直念著我的恩情,媚娘,這些時日多謝你了,這裡馬上要開戰了,你先回梁國吧。沒人知道阿福是公子成的兒子,如果……我真的死了,煩勞你帶他來見他的父親吧,若我不死,等這一仗結束了,我會尋個機會跟他說的,這件事我無人託負,只有勞煩你了。”葉子儀這話一出,媚娘直是淚流得更兇了。
“我既是說了要與女郎為奴,此生此世便都是女郎的家奴,說什麼勞煩?小郎是我半個主人,女郎放心,便是拼了性命,我也會護小郎周全的!”媚娘說著盈盈一跪,指天盟誓道。“媚女在此立誓,此番定不辜負女郎所託,如有違背……”
“快起來吧!”
葉子儀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上前扶起了媚娘,很是歉意地道。“本想著給你尋戶好人家,終身有個依託,現在看來,怕是要看天意了。媚娘,待他日把阿福送到公子成身邊,你就找個良人,嫁了吧,就用葉氏媚孃的身份,好好過下去,你不是奴婢,也不比旁人低微,尋常女子該得到的,該經歷的,你也該去試試,不要總說什麼孤獨終老了。”
“女郎……”媚娘一直搖頭,到了最後,已是泣不成聲,抱住葉子儀大哭起來。“嗚嗚嗚……我從小到大,只女郎肯誠心待我,如今要分別,卻是要天人永隔了麼?”
“怪我今日把話說得太嚴重了,媚娘,不要哭了,是我錯了。”葉子儀又是拍背又是溫言哄勸,把媚娘好一番安撫,等她緩過了勁兒,這才遞上拿了半天的帕子道。“先回屋收拾東西去吧,我安排船,明日送你離開。”
媚娘起身接過葉子儀遞來的布帕,邊擦著眼淚邊憂心地道。“女郎一人在此,我實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