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裂帛的聲音,荊英一頓,看著那墊子又是心疼又是惱怒,狠狠地捶著車板,她咬牙道。“荊嫵這個賤人如何還不來?都是她害我丟了顏面!這個喪門星!賤蹄子!”
這邊荊英正罵得痛快,就聽外頭忽然一聲脆音響起,那聲音很是溫柔地道。“阿英姐姐可在裡頭麼?”
荊英一頓,暗暗叫了聲不好,小聲嘀咕道。“嘖!也不知這賤人聽去了多少,要是她計較起來,耽擱了入公子府的事便不好了。”
荊英皺著眉想了想,乾咳了聲挑簾出了馬車,她斜著眼打量了葉子儀一番,見她荊釵布裙,規規矩矩地站在馬車旁,她挺了挺背脊,俯視著葉子儀揚著下巴道。“你怎麼來得這樣遲?害我白白在這裡受凍!”
“怕失禮於阿姐,便裝扮得遲了,是阿嫵的不是,還望阿姐見諒。”葉子儀屈身一禮,卻是十分的文雅柔美。
“好了,這裡冷得很,進去說罷。”荊英又掃了眼葉子儀這身打扮,禁不住撇了撇嘴道。“你怎麼穿成這樣來了?好似個農婦一般,一會兒離我遠些,沒得失了荊氏的身份!”
“是。”葉子儀從善如流,應聲跟在一身錦緞襦裙的荊英身後,挺直了腰背,氣度溫雅地進了酒肆。
一進入酒肆內,荊英看著裡頭豪奢的佈置,穿金佩玉的食客,不知不覺便彎下了腰,佝僂著脊背,低下頭去,反倒是她身後的葉子儀,雖然一身布衣,那素白的衣袍倒襯得她出塵脫俗,如同九歌中歌頌的山鬼一般,風雅柔媚,仿似神仙中人。
這酒肆中的店小二慣是會觀人看相的,見葉子儀如此風儀,也不理會錦衣佝背的荊英,上前哈著腰對葉子儀恭聲道。“不知夫人是要雅間還是在這廳堂用膳?”
“煩請小哥尋一雅室。”葉子儀微微一笑,淺淺一垂首,那小二忙應了聲,帶著她和荊英到了裡間的雅室。
兩廂入坐,荊英很是不客氣地點了一桌菜,待那小二走了,她這才傾身伏在桌上,對葉子儀道。“阿嫵,我今日尋你來,是有事吩咐於你,你可不能推脫。”
葉子儀抬手舀了一勺茶湯倒入漆碗裡,垂眸撫著漆碗的邊沿,唇角微勾。
“阿英姐姐有何事吩咐,儘管說來便是。”
“阿嫵,我要進公子府,你回去替我安排,我定要做成公子的夫人不可!”荊英急急地說罷,見葉子儀只撫著茶碗不說話,氣急敗壞地道。“你怎麼不說話?這點小事都不會辦麼?”
“阿英姐姐,公子剛離開豐城,我只是個姬妾,如何作得主?還須得問過管事方可,只是公子姬妾眾多,怕是難辦……”葉子儀話未說完,那邊荊英便一拍桌子打斷了她。
“什麼難辦不難辦?你不會去求那管事?說我是你阿姐,他能不許我進門?對,便就說我是你阿姐,讓我入府中住著,等公子回來了,我得了公子的歡心,成了夫人,少不得你的好處,阿嫵,你得讓我進府,荊氏的女兒只有你我了,你得助我,不能讓旁人得了公子的寵愛去!”荊英說罷,見葉子儀低著頭不說話,不由急道。“你怎麼又不說話?”
一直低著頭聽荊英說話的葉子儀聞言撫著碗沿的手一頓,她眼神冰冷地望著長几下緊握的拳頭,氣息不勻地暗中咬了咬牙。
“阿嫵!你發什麼呆呀,跟你說話呢!”荊英不耐煩地一推葉子儀的胳膊,險些打翻了葉子儀手中的茶碗。
葉子儀猛地抬起頭來,看著荊英的眼神如同寒冰,冷得可怕,荊英駭了一跳,下意識地縮回身子坐回原位,驚疑不定地看著葉子儀,全然沒了氣焰。
“管事嚴厲得很,我實在是不敢去說,阿姐且等等,我尋個機會,看能不能與他求上一求。”葉子儀垂下眼來,抬袖擋住了面上的表情,語氣悽悽然又帶著委屈,聽得荊英瞪著眼珠子狐疑地盯了她半天,見她形容柔弱,不似作偽,荊英這才算鬆了口氣,恢復了常態。
“真是廢物!你回去跪了求他,好聲好氣地哄他,那只是個家奴,他還能如何?哼!幾年不見,你真是越發的不中用了!若不是我進不得公子府,何須用你?下賤之人便是下賤之人,真是上不得檯面!”荊英三角眼亂翻,一臉鄙夷地瞥著葉子儀,望了眼門口撇嘴道。“這店家怎麼還不上菜來?小二何在?都死哪去了?”
葉子儀冷冷地看著大呼小叫的荊英,黑亮的眼珠轉了轉,唇角揚起個冰冷的弧度。
“阿姐,今日阿嫵還有事要辦,不能久留,阿姐可還有吩咐?”葉子儀垂頭撫膝,很是恭敬,看得荊英直皺眉。
“且去且去,反正你在這裡也是礙眼。對了,讓你帶銀錢出來,可曾帶了?”荊英睨著葉子儀,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公子的賞賜,你該是存下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