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天闊,亂山殘照,金烏一點點滑落下去,給漫天流雲滾了金邊,成片成片的霞光,皆是明燦恢宏的色彩。
寧姚枕著胳膊躺在山間石階上,閉上眼睛,林間晚風描著她身體輕輕捲過,松濤陣陣,耳邊盡是歸鳥啼鳴。
卻有的是人大煞風景,柳懷盛撩袍子跑來,“大會決勝場開的賭局,陳溪雲贏的賠率已經到一賠二十了。”
他在一邊坐下,興致勃勃道,“多少人押你贏。”
寧姚沒放在心上,眼皮都懶得掀,哼哼一聲算聽見了。
柳懷盛一臉肉疼,“我押了二十兩進去,你可不能輸呀。”
再有兩日就是摘星大會決勝之局了,他不信陳溪雲那大小姐能贏。
霞光映照在二人身上,素色的衣衫統統描金綴錦。
寧姚豪氣干雲地丟了一錠銀子過來,“下一注,押我贏。”
“好。”
回了宸寒殿,溫如玉正於庭前舞劍,三尺長劍淬了淺薄的月色,流光清寒,一片劍光纏繞一襲青衣身側,劍風迴盪皆是清正浩然的埋霜劍意。
明月初升,庭前是極薄的一層月色,寧姚靜靜立在一旁,心中澄明。
宸寒殿月升月落、花開花謝,如此一世,也算歲月靜好。
溫如玉劍招止住,劍風散去,他提步往殿內走,寧姚跟上去斟了茶,“師父要寫字麼?弟子去研墨。”
“不急,再有兩日是大會決勝之局。”
她說是,又拱手道“弟子忝列門牆,為劍宗榮辱,必然全力以赴。”
溫如玉深望她一眼,燈下之人明眸皓齒,容色如畫,低眉間恍若紅樓高閣的世家千金。他心中不由慨嘆,她拜入門下已經這麼久了。
……
演武場換了三丈寬的擂臺,四角木架聳立,端部木架延展開,相接於擂臺中心,去地面一丈遠按北斗七星位置排列了七顆拳頭大小的銅珠。
牆頭上擠滿了圍觀的弟子,鼓聲四起,排空而來,擂在人心頭一般。
陳溪雲看著立在對面的寧姚,眸光陰戾。
鼓聲忽止,虛寂了片刻,一名弟子抄了手高聲道“此日大會奪魁之賽,埋霜劍、捲風鞭同擂,不設時限,七星得其四及以上者勝。另,棄賽判負,墜落擂臺判負,認輸及倒地不起判負,”
天色陰沉,日光慘淡,山風漸緊,他不由蹙眉望望天,高喝一聲,“開始。”
臺上兩人卻似凍住了一般。
許久,陳溪冷笑一聲,“一炷香的時間,若一炷香後你還能站在擂臺上,我便認輸。”
眾人一陣驚愕,寧姚是同輩翹楚,劍法也算卓絕,幾大長老也未必能在短短一炷香時限內擊潰她,她陳溪雲入門敢說這樣的話,何其囂張。
話裡明明有輕侮之意,不料寧姚沉聲應一句“好”,她面無表情,倒將溫如玉的淡漠學個十足十,“一炷香後,站著的人算贏。”
陳溪雲從袖中摸了根小指粗細的香來,丟給臺下適才介紹規則那弟子,“燃香。”
那弟子得了首肯,喚人抬香案香爐上來,將那炷香插上去,摸火摺子點燃,高聲道“二位請。”
齊疏哼笑一聲,“多少年了,有點兒意思。”
若單是以摘星多寡論勝負,考校的不止是武功,還有應變和智略,譬如上屆摘星大會,沐嬋武功雖不及李霆風,卻能攻彼之短,取巧奪魁。可這一炷香燃起,比的就只是武功高低了,甚至有搏命之意。
溫如玉眸光微動,瞥一眼那炷香——煙霧嫋嫋浮了起來,一炷香燃盡,約是小半個時辰的光景。
陰雲壓下來,天色昏眛,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