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楊大人?”一鏗鏘之音傳入樂從耳中,配持軍器碰撞聲,樂從回過神來,卻覺心力不足,原來這叫喊的人是城內的巡視兵,見到城守呆站不動,故來相問。樂從秉手示意無礙,兵卒望了一眼跪地的小夥,嘴角動了動終究沒有開口,站隊離開了。
“若...若如實..”樂從聲音不知為何亦帶沙啞,“帶我...去那老人家觀望一眼,我便..信你.”
小夥猛然起身,轉頭往那街角道走去,樂從深吸口氣,奮力趕去,一時心上空白,一股無力與自責在心中盤旋不下。
...
古語明曰,洛陽紙貴,京都遍地金,一寸京土金不換。足以彰顯一國之都的華貴偉宏,按那芒國國度的設計圖計量,只有百分之五的地域屬於偏僻地帶,這些地方一般很少有人來來往往,恰因前代君王信奉風水學,故設虛土充當邊界,令得京都對稱林立。而在此之間,楊樂從便是有幸參與了建造監管,其父更是主持建立了恢宏的皇宮,一門三代自那便得以彰顯。到了樂從這代人,因自幼愛學苦讀,不僅在建造房屋上得到了認可,其文學雅緻與為人品行剛正不阿在整個朝野更是有所名氣,卻奈何嘴巴太過於直白,入朝為官不過半載便被上頭官員參本罷下,使之守城,名曰‘直白盤問官’.
那百分之五的偏僻之地正在西北角,以一顆碩大盤結的古樹為界。破敗凌亂的地面,古貌斷垣的牆屋漸漸顯露。
這一路走了大約一個時辰,樂從雖是疲憊,卻沒有停下腳步,望了望那眼前站立的小夥,樂從知曉已經到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白衣布服一個粗劣的口袋,似是摸到了定心丸,心下稍許安定幾分。
少年轉過頭,一臉塵土飛屑的臉上那一雙明亮的眼睛顯得格外的特殊。
“楊大人,剛才之事,還望莫在老人家身前談起,不然...恐她老人家心慌.”
樂從知曉其意,揚了揚手錶示明白。
穿過那一條條滿是髒屑的狹窄小道,引入眼簾的是別緻一格的景象。
那原本乾裂斷痕的石牆突然被一條條枝葉所蓋住,牆角那泥濘無光的黑土亦冒出了兩朵顯眼無比的花朵,如同在渲染這個陰暗壓抑的光景。繼續前行,終在一老宅子前停了下來,和老宅子顯得極其宏偉,因其高聳林立,門沿邊界上掛著紅色的手繡,房子上端兩側是兩隻展開翅膀的鳥類,雖經風雨洗刷,褪色許多卻沒有受損遭害。宅子前面滿是綠與紅的交叉,樹枝與花朵齊開,爭相輝映,羨煞古景。
“她老人家說喜歡花。我便與我姐姐種滿了花。卻...只剩下兩個人了..呵”面對此景,少年卻沒有絲毫的高興,反而像是受夠了打擊。
“人不知花語,花卻解人意.”兀的,樂從如此開口。少年眼角斜望樂從一眼,沒有答話。
‘吱嘎’好似隨時會經受不住推拉,這宅子的大門一陣搖擺終於是安放好,宅內似宅外,花與草木更盛,但此地卻極溼,黏油油的讓人腳步難以安放,就像是多年頭一次迎來人踏步。
在院子一角,是一間空間很小的木屋,這木屋與周圍顯得如此不搭,最大的差別便是新舊,木屋雖小,用木卻皆是實料,板材拼接吊垂懸樑,兩側木與瓦礫房一般平鋪,‘這樣的屋子若臨大雨肯定會漏’樂從如是想著。
“羽兒,羽兒,是你嗎?”聞得呼喚聲,少年急忙趕過去。樂從亦隨去。
“是我,婆婆,羽兒回來了。”
這是一位滿臉慈祥的老人,鼻樑與雙眼、嘴角構架起的,是一副很單純的善人模樣。只是那滿臉的青腫,浮腫的手臂與青紫色的嘴唇,讓這老人顯得如此的風燭殘年。
老人家似無法獨自站立,只得在少年攙扶下臥在了布枕上,聽得嘴角低語,老人得知有人拜訪,急忙讓少年扶站起身,行以國禮,躬身三十度曰:“青蓮老婆子身子不聽人言,耳朵不機靈,未及時向來客請示以禮,還望請恕。”
樂從身形一顫,急忙前去攙住青蓮,“老母過意了,這讓鄙人怎能過意的去呢,請快歇下。”經由兩人攙扶,青蓮終是躺回了木床上,由那一次攙扶,樂從只感覺到青蓮身體極輕,一大半的體形恐都是靠浮腫稱起來的,兼得想起砸碎酒罈之事,心下更是難受。
“羽兒年幼,青蓮還以為他會冒的多大過失,給家裡帶來多大的麻煩,卻不想今日卻可以領友人來訪,恰如此情,青蓮即便是魂歸於野,亦無心事未了了.”聽聞此言,少年身子顫抖欲烈,卻在盡力咬唇忍著。
樂從心嘆一氣,愧疚道:“老母情何言重了,羽兒為人乖巧,機警懂事,可堪大任,老母自當與他一起享福才是,切莫言過災厄。”
“這般..甚好..”青蓮輕笑一陣,隨即是惹來一陣咳嗽,少年與樂從趕忙安撫。
自由是有一段談話,樂從與青蓮越聊越來勁,見此少年亦是不做吭聲,只是站在一邊等候著。
恰是笑談一陣,青蓮倦意而來,樂從躬身辭退,少年亦請辭而出。
一出門,樂從又是皺眉又是舒展,當此時天色已漸漸轉暗,少年便是在一旁生火,樂從疑而問之:“恰此天未涼,你為何急忙生火?”
“烤火燒水,熱水予家母飲用,呆會我得出去尋食了。”
“你既是負責清掃道路的,每月糧餉俸祿當有,為何卻似一窮二白?”
“今日不過代為值班,像我等無名之人,沒有得路怎能進職。”少年嗤笑一陣,滿是心酸。
樂從蹲身探頭望向燒火的少年,透過那眼瞳裡卻看出清明如水般潔白明亮。少年見狀,亦是眼神躲閃,似有所害羞。
“哈哈!你這好少年吶!”見此,樂從拍腿起身笑起,似自顧自言又似故意出聲,“要我猜之,若不是你老母攔住你,你肯定將整個府邸都給她老人家搬過來了,因你老母責令你不許嗟來搶奪別人的財物,故而你品行如此端正.但若隨你老母所言,像這冬季,你與你老母怕都很難度過.你老母真可謂賢惠吶!”
樂從話未畢,少年忽的一把向著樂從抓來,雖是身高只到樂從肩膀下方,卻伸手抓向樂從胸前衣襟,雙目亦是充斥起了怒火。
攤了攤手,樂從任由身前小夥這邊抓著,“你老母教育你教的很好,先前我予你搶奪那酒罈,最後砸碎雖然可惜,但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恰如你這般,我倒是想舉薦你去那守城門衛,不知你願否?”
聞言,少年滿臉震驚,握住衣襟的手不由的鬆了送,樂從甩手掙脫,笑道:“雖然你身姿還未達標,但你的品行與念頭卻達標了,你若願意的話,我還可預支一月糧餉與你...”
“你為何突然說要幫我?”年僅十五歲的少年並不能明白樂從此時所想,只覺得自己自幼便在這裡長大,現在孤獨一人,每日在大街猶如無家可歸的浪人一般,也不見得有人對自己發善心。這楊樂從本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城守,對少年定義來說猶如不可高攀的所在,少年至今識這種人,卻不被這種人識得。過慣了單人孤獨的少年,似那自己不死,母親不餓,便是這個世上的慈悲,又哪來說突然有人幫自己去謀得一份正當差事?
“京城花兒京城開,孤鶩無意雲自在...”樂從用著芒國語言哼唱著這首芒國古曲,天色黯淡之下,那花與草木像極了玩耍足夠了垂枝而睡。
南風吹來,芒國一年一度的冬季不寒時期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