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肢並用的在地上爬行,行動緩慢,姿勢詭異,隨著她的挪動,會在地上拖出一條驚悚的暗色。
她在流血。
年紀很小的喬唯歡一下子意識到這件事,她徒然從地上跳起來,瘋狂的去拉扯門鎖、拍動地窖的門,嘴裡胡亂的喊著什麼。
可惜無論她用多大的力氣,那道門始終不肯開。
小喬唯歡急的哭出聲來,她狠狠的抹了一把臉,在破敗的小木屋裡掃視一圈,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到立在牆邊的一把錘子前。
那錘子太沉了,小喬唯歡根本拎不動,她是拖著錘子過去的,當鐵器刮過地面,摩擦而出的尖叫聽得人牙根發酸。
終於走到地窖門前,她咬牙,小幅度的舉起錘子,再重重的砸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她不記得自己砸了多少次,只知道那鎖仍然不肯開啟,而她死盯著的那道縫隙裡,突然露出了一雙眼睛。
那是女人的眼睛,和暗無天日的地窖一樣壓抑,似乎所有的生氣都會在其中被撕扯成飛灰。
她被那雙眼睛看得心神巨震,不能動彈分毫,幾乎要溺死在女人了無生氣的眼神裡,手裡的鐵錘無力的落下。
喬唯歡不想再繼續夢下去,她費力的去睜眼,想要強迫性的終止這場可怕的舊夢。她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堅定,夢裡的小木屋、縫隙、女人的眼睛開始寸寸崩塌,支離破碎的要消散了。
然而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道細微的“咔嚓”,和鐵錘落地的“哐當”不謀而合,生生讓這場夢延續了下去。
她不得不繼續夢,繼續看。
看那把破爛的銅鎖被砸開,小小的她飛快的開啟地窖的門,向黑暗裡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
女人在猶豫,很久很久,她才試探的伸出自己沾滿黏膩汙漬的手。
那雙手乾枯瘦弱,卻在碰到喬唯歡的手時,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的握住了。
年幼的喬唯歡欣喜的露出笑臉,她和千辛萬苦爬上來的女人推開木屋的門,向著未知的天地奔跑。
跑著跑著,場景突然換了。
空曠的荒野變成城市一角,這裡是燈火輝煌之後的陰影,巷子幽深逼仄,只能遙遙看見窄巷盡頭的一點明光。
她和女人慌不擇路的跑向出口,就在即將跑出巷子的時候,四周突然一暗。
每一座城市裡,都有資本築成的藩籬,都有一部分被藩籬之外的世界磨掉了人性和良知的人類,包括髮達的曼徹斯特。
喬唯歡眼睜睜的看著,女人被四面八方湧出來的黑影抓住,她惶恐的掙扎,拼命的呼叫,微弱的求救卻沒有衝出窄巷,傳達給任何人。
而小小的她自不量力的衝上去,想要把女人從那群野獸的手底下救出來,結果只是被橫空出現的拳頭,一下子捶到地上。
她撲通倒地,結結實實的摔到了水坑裡,與之而來的天外音低低沉沉,讓夢境輕微的晃動了一下。
“……歡歡。”
小喬唯歡吃力的掀起眼皮,茫然的看向女人的方向。
她看見女人被那群人扯著頭髮,粗魯的按在地上,毫不留情的打了幾個巴掌,把她的掙扎和反抗一點點的打光了。
最後女人像一塊破布一樣,被他們拖進岔口的另一條巷子裡。
“你在做夢。”
小喬唯歡死死地摳著身下冷硬的地磚,腫起來的眼睛裡,眼淚一滴一滴的匯聚,不堪重負地滑過她的臉,落在灰撲撲的地磚上。
“現在該醒了。”
……
喬唯歡疲憊的睜開眼,沒有焦距的眼睛什麼都看不清楚,惶然的不知今夕何夕。
天還沒有大亮,外面朦朧的光把屋裡的傢俱糊成一團團的黑影,讓她不由得想起巷子裡高大的野獸們。
夢裡夢外的惡意鋪天蓋地,壓得她透不過氣,蒼白著臉大口呼吸。
有力的手指扳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把臉轉過去。
渙散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賀正驍的輪廓變得清晰,他英俊的面容上透著一點霜寒,眸底的夜色濃稠壓抑,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看清楚,這裡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