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長春,雖然早就是一片冰天雪地,可宋書玉仍然在院子裡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納著鞋底,六年前她帶著兒子應大女兒之邀前往長春團聚,並在這裡生活。這天和往常一樣,在納著鞋底時,她總是會想起背井離鄉、逃命海外,不知流落何方的大兒子,想著想著,她就回到屋子裡拿起了枕頭,那裡頭裝的是兒子的小襖。
“春生啊,春生啊……”
自從兒子離家後,她每天都在掛念兒子,時不時就到處跟兒子一同南下的同學家裡打聽訊息。就在他離家的那年5月,兒子的同學郭德河跟著他母親來到家裡,把這件小襖拿了回來。這是兒子發燒時,為了讓他穿暖一些,他把他的大號襖跟他換著穿了。
看到兒子的這件小襖時,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一把就把小襖揣進了懷裡,嗚嗚地哭開了。後來,宋書玉就把這件小襖包在枕頭皮裡,從荷澤到長春從來不曾丟下過。
就在她抱著枕頭,就像是抱著兒子的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女兒的聲音。
“娘,老家的大堂哥來信了,還寄來了一個包裹,興許是老家的特產,娘,你快看看都是什麼?”
放下手的小枕頭,宋書玉說道。
“來了來了,這孩子可真是的,這麼遠還寄東西過來……”
宋書玉一邊出屋,一邊擦著眼淚。當女兒的又怎麼不瞭解娘,見狀,就說道。
“娘,又想春生了?”
宋書玉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從女兒的手中接過信和包裹後。
在撕開信,取出信的時候,宋書玉瞬間便呆住了,雖然信封裡還有一封信。
雖然信封上的字稍稍不同於過去,可是她還認了出來——這是兒子的字!
兒子還活著,但她並沒有說話,她一把把信貼在懷裡,淚如雨下似的流了出來,口中喃喃自語道:
“春生還活著,春生還活著……”
唸叨著兒子的乳名,已經十年沒有兒子音信的宋書玉,有些激動的對大女兒說道。
“春生還活著,你弟弟還活著……”
“什麼?”
“你弟弟還活著。”
宋書玉激動的撕開信,然後來自遠方的字便躍入眼間。
“親愛的娘:
兒提起筆,真不知從何處說起,熱淚擋住了我的視線,久久無法下筆……首先請娘和奶奶、姥姥接受我在遠方的一拜,並叩祝三位老人家和二姐秉清、二弟秉濤,平安健康。兒子四八年八月初六和娘泣別後,如今已逾八年……”
大姐也坐到孃的身邊,一邊看著信,一邊擦著眼淚,這些年她甚至都以為弟弟都死了。
“春生還活著,還活著,你看,都長大了……”
看著兒子的照片,這麼多年日夜想念兒子的宋書玉,一邊流著淚,一邊說著。
此時,所有的思念與痛苦,都消失了,她只是緊緊的抱著兒子的照片,自言自語著。
“春生啊,我的春生啊……”
不過大姐看著信上用英文寫著的地址,眉頭卻鎖成了一團。
當年弟弟和同學們一起南下時,聽說在連雲港上了去南洋海船,可怎麼又去了埃及?去了蘇伊士?”
看著信上的名字和地址,她的心頭一沉,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恰在此時,她聽到娘說道。
“你看,春生都長這麼大了,還有了女朋友,真好,這可真好,伱說他怎麼到了埃及,那地方不是非洲嗎?這幾天報紙上天天提到那,說是正遭受帝國主義列強入侵,春生好好的怎麼去了那?”
讀過女子學校的宋書玉自然是知道埃及的,聽著孃的話,大姐說道。
“娘,這事你可千萬不能和別人說,我覺得,春生怕是當了兵,入侵埃及的就有南洋的一份,咳、咳……這,這樣的海外關係,眼下可,可不是好事啊!”
或許是因為有些激動,患有肺結核的她連連咳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