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讓何夕原形畢露的一堂課,卻無意之間,造就了何夕的大名。
甚至他已經看過不少監生在傳抄何夕的講稿了。甚至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由練子寧為主的練版,由國子監年輕助教瞿祐著手的瞿版,乃至於出於眾手的聯版,等等。
這種情況,讓宋訥很不是舒服。
非常不舒服。
但是正如,朱元璋對宋訥的評價一樣。
宋訥為人方正,在儒學之道上,或許有一些偏激。但是也算是正人君子,甚至不能完全算官僚。甚至即便再討厭何夕,也用不出什麼陰私手段。只能用堂堂正正的手段。
而今何夕這個樣子,宋訥好像吞了一個塊大石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兩人算是相看兩厭,但是再怎麼討厭。這個問題總要解決的。
但是怎麼解決,宋訥也不知道。
“大人,”貝瓊說道:“不管怎麼說,何夕是國子監的司業。是您的下屬。讓他來拜見你,是理所應當的。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的。畢竟何夕是駙馬。”
宋訥冷笑說道:“讓我給他低頭?”
貝瓊說道:“怎麼算是低頭啊?只是正常安排而已。他新官上任,拜見上司,不是應該的嗎?”
宋訥心中無限鬱悶。嘆息一聲,說道:“算了,你派人去給他送一封書信,讓他過來見我。”
正如貝瓊說的。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的。
何夕一連忙了好幾日,總算是整理出頭緒了。接到了宋訥送來的書信,何夕心中一動,暗道:“你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你的。”
當何夕站在宋訥的值房之中,兩人隔著一張案几,相對而坐。只有茶水的嫋嫋水汽,也衝不散兩個人之間,幾乎實質性的尷尬。
好一陣子,宋訥才緩緩地說道:“何大人,這幾日怎麼不見來國子監?”
何夕說道:“我需要來嗎?我以為我不需要來的。這不,大人一召見,我立即就來了。”
宋訥又一陣子沉默,不知道是不是私下裡在磨牙。他說道:“何夕,你是天子愛婿,但是在我這裡,不過是我的下屬。”
何夕立即起微躬行禮,說道:“是,是,是。屬下對大人恭敬的很。”
宋訥又沉默了。
何夕雖然畢恭畢敬,在禮儀上一點錯都挑不出來。但是何夕的態度也是毫無保留的,那就是做樣子,敷衍。如果是別人,他早就用雷霆手段了。但是面對何夕,這些手段都不能用。
宋訥索性不去看何夕了。說道:“你知道國子監司業是滿的。你這個司業是陛下另外加上來的。一時間國子監也沒有什麼事情讓你做。但是我不好一點事情都不給你,說出去,是我宋訥為難你了。你也知道,國子監是新修建的。而今很多房屋都還沒有收尾,而且新修建的房子,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我索性將整個國子監的庶務交給你了。包括,國子監營造,監生的補貼,管理國子監的吏員。全部歸你管理。”
“怎麼樣?最有油水的都給你了。”
何夕都能聽出來宋訥言語之中的諷刺了。
國子監是清水衙門。最有油水,其實也就是給監生髮補貼,負責國子監吏員管理。這裡是有油水的。每一個國子監生加家屬,一年好幾石糧食,還補貼魚,油,雞蛋等等。
這裡稍稍動動手腳,就能滿手是油。
但是這一件事情,放在何夕這裡,那簡直是諷刺。
且不說何夕尚公主,根本不缺錢。公主府的財富, 恐怕要比國子監要富有得多。更不要說,何夕來國子監從來不是為了錢。是為國子監作為最高學府的話語權。
而今宋訥將最有油水的庶務交給何夕,而何夕最想得到的權力,一點都不漏。
這已經是宋訥所能想到最好的應對辦法了。讓何夕這個史學天才去忙於庶務,他在國子監一天,何夕就不能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