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螢望著南宿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的過道,呆滯了好一會方才緩過神來,似是極其疲憊一般靠在了床沿上,雙手無措地掩住面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小宿……”
偌大的房間空空蕩蕩,這一聲低喃落入屋中就如小石落入了大海一般,再沒有半點音訊。
覓靈山最高峰的山頂上,一塊巨巖被放置在正中。
岩石的正上方繪有一副太極八卦之圖,其間還刻有許多奇形怪狀的上古文字。那圖的正上方憑空懸掛了一柄長劍,由上古隕鐵所鑄造的劍身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起凜冽的青光,青光順著劍身流轉,悉數匯聚到劍尖上,直直指向圖中太極的中點。
此時距午時已經不足一刻,就在南宿在一旁等得有些焦灼的時候,南螢才總算凌雲出現在了山間。
今日的南螢換下了這些天在覓靈山上常穿的素白長袍,改成了一條裙襬繡滿蝴蝶蘭的紫色羅裙,三千如瀑青絲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住,又在其上鬆鬆垮垮別了幾枚墜有銀鈴的紫蝶對夾,使得她每走一步便伴有一聲細微悅耳的叮噹聲。
大抵是因為要離開覓靈山去尋季流火他們的緣故,所以南螢還特地為自己上了妝,柳眉輕掃朱唇微點,倒是讓面色好看了許多。
其實從前略帶稚嫩的紫愉的相貌,和南螢的原身還是有著兩分不同的,也因此可以讓人輕易地就將兩者區分開來。
而現在這具身子的相貌,大約是因著魂魄已經覺醒了的緣故,所以這些天來,她不但個子拔高了不少,便是連那張微微有些稚氣的臉,也已經徹底長開了,活脫脫就是當年的朱雀神君再世。
就是連南螢本人,也尋不出她現在這具軀體和從前的那具有什麼不同來,若硬是找茬的話,大概也就是這具身子因為精血虧虛,看起來要柔弱一些吧。
南螢走到巨巖前便從雲上慢慢下來,朝著一旁看著她走神的南宿淡淡一笑,微彎的眉眼在薄薄的日光下溫軟而恬靜。
恍惚之間,南宿便想起來當年在凡世,那個衝著縮在街頭角落,奄奄一息的他微微一笑的女子,那個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將他從骯髒地獄之中拯救出來的人。
尚未等南宿回過神,南螢便已蓮步輕移,踏上了那塊巨巖。
一道古老的術訣從南螢的嘴中慢慢低吟出來,耀著幽藍色焰苗的火花隨之在南螢面前的太極八卦圖上燃燒開來,而那把懸在圖上的上古神刃便在這火光的映照著,漸漸閃爍起暗青色的光芒來。
午時已至。
兩抹細細的血線分別從南螢的左右兩隻手中蔓延而出,一前一後注入了劍中。
南螢仍舊緊閉著雙眼,輕聲吟唱著那首古老的曲謠,溫柔的吟唱伴著陣陣清脆的銀鈴聲,在靜謐的山間合奏成一曲絕唱。
便是岩石下的那些皚皚白雪,在此曲下也減了幾分寒涼。
可不知為何,南宿看著那不知何時凌在半空之中,腳下虛無一物,背對著他的南螢,只覺得心中漸漸湧起一股自己都不明顯的驚慌。
有和煦的風從此間而過,南螢那垂下的袖擺便就順著這山風飄搖,將那默自吟唱的南螢勾勒成一隻飛舞的蝶。
一隻似乎轉瞬之間,就會飛得無影無蹤的紫色蝴蝶。
這是南宿第一次親眼見到南螢淬鍊神刃,他想過無數個場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絕美卻又淒涼。
南宿不自覺地便就朝著那半空之中南螢伸出手來,似是想抓住她一般。就在南宿伸出手的那一瞬間,那懸於空中的上古神刃忽得發出一聲清脆銳利的鳴叫,而那太極八卦圖上的熊熊焰火也在一剎那間熄滅。
神刃在空中停頓片刻,隨即便朝著南螢所在的方向飛了過去。
於此同時,南螢也踮腳臨空一踩,借勢迎向那柄長劍,稍頃那劍便就被南螢執在手中。
那長劍在落入南螢的掌中後,本是輕微震動的劍身便忽得安靜了下來。
南螢安然地打量了長劍幾眼,隨即便將其收入了不知何時幻出的劍鞘之中,別在了腰間。
完成這些後南螢方才轉身落在了南宿面前,將本是別在自己腰間的劍遞了過去:“替為師收著。”
南宿這才從之前的那一幕中回過神來,趕忙應了一聲:“好。”
南宿說著便伸出手,準備將這把劍接過去。
南螢見狀當即將手回縮,另一隻手則敲在了南宿伸出來的那隻手的手腕上,好笑道:“怎麼,心不在焉的?”
南宿窘迫地點了點頭,低著頭正要說話時卻又忽得聽見南螢道:“這劍中的陰氣與陽氣恰達平衡,你若貿然接過,便會陽盛於陰了。”
此言一出,南宿的面色頓時就嚴肅了起來,他抬著頭看著面前仍是笑容淺淺的南螢,心裡卻生了幾分懊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