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聽見長姊稱讚,熹嬪妹妹綿裡藏針、心思細密。陸美人撂下茶盞,輕蔑地瞟著宋玉綽說:“但不知道這種細密的心思要用在宋玉綽身上嗎,以新城之病博憐憫,怕冷落你,偏鬧著,今當不討好蘇美人再用?
熹嬪由陸昭容親手培養而成,位分高於陸美人,陸凝珠當下頤指氣使指責她,更當著宋玉綽這個外人的面,不怕妹妹陸昭容指責嗎?
“陸美人真說笑話,妃子哪會有這樣的想法!”王懿榮帶著幾分無奈的語氣說道,“這幾天宋玉綽總覺得自己好像不舒服,心裡很難受。”“你怎麼啦?”陸昭容問他。“宋玉綽有什麼感覺嗎?熹嬪振作起來,露出孱弱一笑,姿態恭謹,就像面對陸昭容一樣:“陸美人勿聽讒言而受調撥。”
熹嬪的態度卑微到只差跪求,陸凝珠不以為然,推著茶盞說道:“哼哼!頤嬪妹妹都跟宋玉綽說話,果然身世不佳,就知道用女兒的身份,偷偷來耍手段!”
心懷怨懟是常有之事,但是陸凝珠面對面前來詰問的行為卻上氣不接下氣,其為人亦可由此窺一斑。這句話一出口,方也無奈地疊笑著熹嬪的臉沉了下來。儘管這一刻她還在微笑,可眼裡早已沒有了方才的冷漠,卻滲進了些許涼意,那纖長指甲深嵌在棠棣紋案的袖子裡,低垂著腦袋再也不說話。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問這樣的問題,陸凝珠心生不平。她的母親陸昭容用手輕輕撫著陸凝珠的臉頰,低聲說道:“你怎麼了?礙著陸昭容,只能忍了。
宋玉綽聽著聽著,剎那才知道原來是頤嬪背地裡唆使的,更覺得有些出乎意料。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頤和園裡有兩個女人,一個叫雍容,一個叫昭儀,這兩個人到底誰是第一呢?當然是最重要的,誰也無法替代。熹嬪和頤嬪並不是表面上怕那麼和好,越來越失去寵愛的頤嬪怕是嫉妒熹嬪了,熹嬪畢竟膝下有一個女兒。
陸凝珠自從相信頤嬪的說法後,熹嬪怎麼解釋也是徒勞,熹嬪並沒有纏著自己。但有一天,他突然說:“你要不要跟宋玉綽去見殿上的太監?”陸凝珠心一緊,便笑道:“不用了!陸凝珠只知道熹嬪害怕自己,一人歡呼雀躍又說出一些貶損熹嬪身世的話,不消說定是頤嬪聽到,自己說到興頭上時,連惜桂也上前跟自己辯論起來,結果硬是被熹嬪悄悄的伸手叫住。
出身嗎?陸婉儀,一個出身於世家大族、出身寒微之人。然而在唐代文壇卻享有很高聲譽。《全唐詩》卷二百七十七就有她一首五言律詩。真荒唐,自己的陸氏身世怎麼會好呢,不過父親不過憑妹妹的裙帶關係登上刺史的寶座而已,陸氏何嘗不是名門望族?
那廂熹嬪定力很強,果然是讓宋玉綽始料不及,她只是低下頭啜了啜茶水,才僵笑漸漸緩和下來,像是湖面上水波倏爾不見了,她似乎是當陸凝珠獨自狂言狂語時,連轉身叮囑婢女按時送藥到內室都沒有忘記。那廂,宋玉綽和陸凝珠在茶室裡喝茶,陸凝珠問宋玉綽,你的病怎麼樣了?那些話很難聽進耳朵裡,無可奈何的熹嬪也不做任何反應,本人更是沒有責備的權利,只是在旁邊陪坐喝茶。
細數熹嬪在宮中歷經沉浮,掖庭這樣艱苦的場所也曾呆過,以前也怕她擔當不起,也實在小看熹嬪。
陸凝珠再次抱臂說:“宋玉綽知道熹嬪妹妹在掖庭待著,有啥不好乖乖不聽的。不過妹妹除去忍耐力外,那個手腕還真讓人敬佩。先把宋贏徹給弄糊塗了,再爬出掖庭那個鬼鬼祟祟之地。現在急於拉蘇美人一把,莫不是想借權勢做大,壓宋玉綽這個長姊。你們真...”。
無端涉及到宋玉綽,宋玉綽終究聽不下去,說:“做媽媽的,怎能把女兒當笑話呢?熹嬪為了照顧她的女兒,已經落的這麼憔悴。陸美人何必說話呢?”
陸凝珠開心地說著,冷不防地被宋玉綽插進了一句話,她立刻語塞了,迅速浮現出譏誚的表情,這才不得不開口駁倒了宋玉綽。宋玉綽說:“你怎麼能這樣說?”陸凝珠笑道:“那是她自己的事。”她是個內向而敏感的女子。她不喜歡和別人交往。宋玉綽不明白。一向沉默寡言的熹嬪出人意料地開口向宋玉綽說:“今天扶疏館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嗆水嚴重,或者是因為瀰漫在藥草味兒裡,蘇姐還不如先回去吧,以免還嗆水呢!”
熹嬪一句話,擔心宋玉綽受連累,下決心要把宋玉綽送出去是非。
“嗆到了,果然嗆到了,”餘音繞樑,陸昭容扶住宮女紫蘇,三步並兩步快步踏進外室,指了指自己的姐姐厲聲說道:“你真放肆蠻橫,還是不趕緊跪在熹嬪面前道歉吧!”紫妃嚇出一身冷汗,嚇得面如土色,連連搖頭,“不好,不好!宋玉綽不願意……”“好吧,宋玉綽去換衣服。”“不行啊!陸美人驚恐萬狀,有點失念,方才豪氣頓消。
熹嬪只是淡定的站了起來詢問安危,沒有抱怨,而宋玉綽則是按順序行了禮。他站在臺階上,目光呆滯。忽然,一陣“啪”的聲響打破了這寧靜。“誰呀?這麼大動靜?!”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去看看吧!陸昭容明顯是暫時來了,頭頂上的七寶琉璃髮釵全都帶歪了一些,耳邊還有幾根亂髮垂落下來。
“大姐姐...”看到陸昭容臉上聚滿了怒火,陸凝珠不甘地站起來跪在地上,口中唸叨著什麼。
那邊紫蘇正扶住陸昭容坐好,陸昭容明顯聽到陸凝珠嘟噥,便斥道:“熹嬪常年侍奉宋贏徹於宮,就是宋玉綽也會放她三分。豈容你說胡話,來者不拒,趕緊將她綁了回來。宋玉綽回來後給你好好一課。”
陸凝珠在妹妹的責罵中發暈,淚水一串一串的滴了下來,惶恐不安的像個孩童,可她仍咬著唇,看來仍是心有不甘,含恨而死的把視線投向熹嬪。“宋玉綽知道你恨宋玉綽,可是宋玉綽沒有辦法讓你原諒宋玉綽!“陸昭容用手揉著眼睛說,“宋玉綽要帶著你走啊!如果你不聽宋玉綽的話,宋玉綽就把你抓起來!兩內侍便拖著含恨又怕生氣的陸凝珠下山,但陸昭容早已護著短命,照以往慣例,定當送掖庭前皮肉之苦,陸昭容被押回寢殿後,充其量也只是口頭一課。
熹嬪寧靜若水,似乎方才受傷的不只是自己,而且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陸昭容也不鹹不淡,說出一些陸凝珠年幼時懵懂的話來搪塞往事,三人心裡俱各有所想。但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宋玉綽決定去看望一下陸小姐。那天下午,陸昭容領著一個女孩來到宋玉綽家。這個女孩叫新城,是陸昭容家的女兒。終於熹嬪掛念起了在新城吃藥的事,宋玉綽和陸昭容這才一起走。
太陽射進碎石小路上晃了眼,過去只知道元貞堂裡遍植牡丹奼紫嫣紅之利,現在卻發現牡丹好不受用,元貞堂裡沒有高大樹蔭掩映著,從此漫漫苦夏怕是十分難熬。走到一處岔路口時,宋玉綽正坐在小石桌上發呆。忽然,”啪“地一聲,宋玉綽被一股熱浪衝開,眼前一片漆黑。”不好!有危險!“宋玉綽朝前方望去。宋玉綽剛走出幾步,後背滲出的汗珠就已經把素紗外衣緊緊地粘在身上。
“不願和蘇美人第一次見面卻又是在這種難堪的情景下,”陸昭容突然在一朵藍田玉牡丹面前停下,轉身說:“凝珠辦事浮躁,剛剛或說話突兀,蘇美人可別介意!”
宋玉綽正自顧自地尋思著,卻沒想到她竟有了這招,略感驚愕,並收斂起拖著長長的衣帶說:“陸美人率性行事,並無大礙,年少輕狂總免不了吧。”
“蘇美人不需要替她洗脫罪名。她很任性。宋玉綽這妹妹說什麼她經常聽不下去。”陸昭容用指甲掐了一片嫩葉和宋玉綽笑意盈盈地說:“你和她同屆秀女。還有些緣份。你有時間就給宋玉綽勸一下吧。好嗎?”宋玉綽握著她的手,心潮起伏,“她是宋玉綽最愛的人之一,宋玉綽對她也有一份感情,只是一直以來宋玉綽都不太喜歡……”“好吧!好吧!眉眼間的微笑,那種微笑可從來沒有一直到眼底。
宋玉綽立刻不知所措起來,一時間無法理解陸昭容話語裡的含義,宋玉綽和陸凝珠沒有任何關係,井水不犯河水,而她卻無端地扯起了宋玉綽和她姐姐的來歷,宋玉綽真實地說:“宋玉綽和陸美人的友誼不深厚,倒底頤嬪和她同住承曦堂。頤嬪年紀大、經歷多,陸美人好像還可以聽從她的安排。”
「頤嬪嘛!」陸昭容以纖細琺琅彩攢珠護甲抵著下頜,眼裡閃出一絲清涼薄意,說道:「她和凝珠果然交好,只是人老珠少,難免迷茫罷了。」
宋玉綽點頭不加評論,頤嬪唆使陸凝珠的事情,陸昭容一定懊惱不已。陸昭容是宋玉綽的同學,是宋玉綽的好朋友。宋玉綽知道,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對宋玉綽也很關心。但是她很坦白地把自己心裡關於頤嬪的話告訴了宋玉綽,好像宋玉綽和頤嬪比起來更親密,而宋玉綽也不知道這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