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
劉麗扶著門框:“你當真……”
“不用怕。”彭氏快步挨近女兒,把她往屋子裡推:“記住了,阿孃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等陣兒真有官老爺問你當天的情境……就是你大姐死的那天,你就咬定午飯是阿孃做的,別的一個字都別多說,尤其,不要提米湯……別吵醒你爹,看好安樂……麗兒,阿孃對不住你,要是你因為阿孃……挨著些人言議論吧,千萬不要埋怨……你爹日後即便再娶了後孃,也定會記著我的好,你乖巧些,阿爹不會虧待你和安樂,記住了,千萬記住阿孃的話!你跪下來按阿孃的話再說一遍!”
劉麗稍一遲疑,彭氏竟然一巴
掌上去:“說!”
渠出:……
她又忽聽一句:“你為難孩子是要幹什麼?!”
轉過頭,原來是費厚已經被驚醒了。
他上前,先安撫劉麗:“麗兒不用慌,什麼事都沒有,是你哥哥心裡對你們母女存著嫌恨,因為你大姐姐的死,更生了誤解。他買通了官老爺,想要陷害你娘,阿爹不會容他的,婁家我們寧肯不去了,榮華富貴的什麼都不要緊,我們一家人,誰也別想拆散我們。”
劉麗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眼看著費厚把彭氏扯了出去。
“孩兒他爹……”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心裡清楚,都是費聰這混賬的錯!是他不孝,他娘明明是難產死的,我娶了你,他不把你當娘,因為他聽信謠言以為他娘是被咱們兩個氣死的!他還教唆惠丫頭也處處與你作對,是他們先有不孝的心,你才對他們這樣嚴厲!我死裡逃生,落下一生病痛,要不是日子著實艱難,我也不會要賣他去大戶人家為奴,偏偏因為劉家胡鬧,我才答應了他薦他去縣城謀生。
他翅膀硬了,更加無法無天,別說你心裡有氣,我都容不下他!惠丫頭就是病死的,但他不認,他買通了個神棍,騙誘得貴人相信,賄賂省裡的高官,就是為了陷害尊親!我陪你去應訴,不管費聰如今多麼蠻橫,我就不信了,律法真能縱容他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你聽好了,我是費聰的生父,他實在要告,就告我毒害了惠丫頭,讓我去給惠丫頭填命!”
“孩兒他爹,沒你讓我怎麼活下去?”彭氏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涕。
“你必須活下去,我這副身體,也只能拖累你們娘仨,你就當我是為了安樂著想吧,他可是我們的骨肉啊!沒了我,你一定能讓安兒不受艱苦,但沒了你……我本就時日無多,你讓他靠誰?”
渠出在一旁聽著,竟然都覺得眼睛又酸又漲。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
不對,極其不對!
彭氏應當就是毒害費惠的真兇,但費厚這親爹卻寧願替彭氏頂罪,我若為費厚與彭氏的夫妻情深感動,那麼費聰和費惠的委屈呢?就算費厚和彭氏是真愛,但費聰的生母沒錯,費聰、費惠更不應該受到牽連!現在死的可的是費惠!她是無辜的,極其無辜!
她不應該成為親爹和繼母夫妻情深的犧牲!
渠出出奇的憤怒了,雖然這出奇的憤怒底下,其實也有一個原因,一個被渠出完全忽視的原因——
她之所以出奇的憤怒,是因為她有那麼一瞬間,當真被費厚和彭氏所打動,她險些淪為了盲從,不辨是非、顛倒黑白,如同被她從前痛恨的,篾視的那些盲從。
所以渠出竟然也在費家待不下去,立時趕往劉家參與那場公審。
但渠出的衝動不會造成影響。
因為很快,果然就有人傳喚費厚夫婦去劉家,來人是童政的隨從,他一點都沒有掩示身份,直接撂下“提刑老爺有請”的話!
渠出錯過的僅是,彭氏忽然挺直的肩脊,她不怕,什麼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