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出自從圓滿完成了盯看費聰這項重要任務,早就被春歸安排在了桃源村裡接替費惠繼續盯看費厚夫妻,正好費惠因為親眼目睹了親爹和繼母的一場相親相愛,小小的心靈滿盛著委屈,著實也不願繼續留在家裡。
她其實已經相信哥哥的計劃算是崩盤,無論如何也不能夠為了她和彭氏兩敗俱傷,她的眼前已經浮現出那條熟悉的,通往溟滄的“康莊大道”,但她還不想走,她也想目睹最終的結果,所以她還徘徊在自己的墳塋旁,免得加速魂飛魄散的惡劫,但她也清楚自己“時日無多”,陰氣已經控制不住大洩,導致最是挨近她墳塋所在的那戶人家——郭大伯家裡養的旺財這幾晚幾乎沒發出狼嚎來……
費惠很清楚旺財的異狀並不是因為最近晚上常來村子裡覓食的那隻流浪小母狗正處發情期,才敏感得幾乎變身為狼。
所以這一天,對於費惠也是相當關鍵,更何況她也再盼著能夠再見一眼哥哥,親眼目睹哥哥能夠真正的打消執念,徹底忘記她,忘記她的死於非命,能夠和表姐安穩幸福的渡過他的人生。
當費聰被迎入姨娘家,她也在此。
又說渠出,像她一樣盡職盡責的亡靈,自然不會趕去劉家看熱鬧,她一直還盯著費厚與彭氏。
她親眼目睹彭氏的女兒,閨名取的是個麗字,仍隨著生父姓劉——這純屬巧合,桃源村有一半數的村民都姓劉,彭氏的前夫和費惠的外家並非同宗一族。
劉麗明日就要去縣城為婁家僱工,她很是憧憬日後的美滿人生,摟著她的小弟費安樂,說著這個乳臭小兒其實聽不太懂的大話:“等阿姐賺了大錢,找了個官家子做你的姐夫,你也和那方秀才一樣,什麼都不幹就成日家就看書寫字兒,考了功名,當了大官,娶個比皇后還俊俏的媳婦,再納幾個小老婆,生一堆兒子,住著大房子,頓頓都有大魚大肉,買糧米不用金子,金子打成帽子帶在頭上,讓你的大老婆、小老婆帶在髮髻上,這才是好生活。”
渠出:……
皇后俊俏麼?不知道,當然這也不重要,但渠出只要在腦子裡構想一下費安樂這麼個小兒帶著金冠,身邊圍滿帶著金簪的大老婆、小老婆侍候的場面,就已經足夠她笑得打跌了。
劉小麗這姑娘,對富貴的理解還真淺薄。
突然便聽一聲重喝:“胡說什麼呢?!”
彭氏一掀竹簾進來,沒好氣的打了女兒一下,這下卻打得不重,與那聲重喝更加違和的是她甚至略有些泛紅的眼圈兒,把劉麗盯了一陣兒,眼圈兒更紅了:“阿孃現在是真有些後悔了,麗兒,要不咱們還是別去婁家了吧?真沒什麼好的,賺的錢再多,也比不得在家裡時更加自在,婁四老爺再寬厚,你該學的,你該乾的,那是一絲都不能怠慢,也不是每個婁家的僱工都能嫁給官家子,實則有這幸運的人少之又少……”
“村裡的老劉頭,他家的表外甥女可就嫁給官家子了,要不是選成了婁家僱工,哪有這麼好的命?阿孃也不是說過老劉頭的表外甥女還不如麗兒聰明伶俐麼?她能有
此幸運,麗兒怎麼就沒有了?”
“那都是阿孃胡說的,人家登了高枝兒,早就不和鄉下人來往了,阿孃哪裡見去?”
“我不管,婁家這樣富貴,婁家的織綢工薪資優厚可不假吧,我賺得這樣多的一筆嫁妝,就算嫁不得官家子,也能嫁給個像方秀才這樣的郎君,阿孃不是說了麼,只要有錢,買也能買個功名官職,從此就能榮華富貴了。”
彭氏嘆了聲氣,半晌才道:“麗兒你總歸要記得,我們娘倆能有今天,多虧你的阿爹,你的生父命短,家裡頭也沒有別的親友可以照顧我們娘倆,要不是費爹爹,我們娘倆早就餓死了,但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太委屈了你自己,婁家能待也就罷了,若實在受不了辛苦,別瞞著我,大不了阿孃接你回來,你阿爹也說了,一家人能守在一處更重要,你可不是沒有退路的人。”
說著說著眼淚就往下掉。
渠出再一邊冷眼瞧著,心下倒也認同:彭氏確然是心疼女兒的,可惜只心疼自己的骨肉,就沒把費聰兄妹兩個當人看,當然費厚才最可恨,瞅彭氏為了他都寧願讓親生女兒去做僱工了,足證彭氏心再往偏里長,只要費厚這當爹的不縱容,彭氏也不能夠明目張膽苛虐費聰兄妹兩,真難怪費惠這小丫頭而今對親爹的怨氣更大了。
忽而又聽屋子外頭有個女人喊道:“費家妹子在不?”
彭氏連忙迎出:“嫂嫂來了,小些聲兒,我家孩兒他爹昨晚咳了一宿,還睡著呢。”
婦人正是和彭氏交好的那位,但這回並沒有壓著聲兒:“火燒眉毛了,你還顧著他呢!你家小子,就是費聰,把省裡的提刑老爺都請去了劉家,還有前些天來咱們村裡的小道長,口口聲聲要把你治罪呢,一撥人往這邊來,要逮你去受審,另一撥人都去請里長了!滿村的人現在可都議論,說你家惠丫頭就是你用鼠藥毒害的,否則惠丫頭怎會冤靈不散?妹子你可得說句實話了,你究竟有沒有做過那等傷天害理的事?!”
渠出眼看著彭氏一張臉變得煞白!
這還不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那婦人也遲疑了,人就往院子外頭退,但到底還是說了一句:“你要真是一時犯了糊塗……唉,這事可鬧大了,不能再饒幸,你快想想還有什麼法子吧,我把話可帶給你了。”
彭氏茫然呆站著,看著婦人一溜煙忙不迭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