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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山館這個琴室,理論上來說並非某個人私有,而對太師府居住的所有人開放,蘭心妹妹出現在這裡並不算什麼咄咄怪事,但舊山館幽僻,這個時候又幾近天黑,再加上二妹妹從前兒可未涉足這種在她看來格外簡陋的館舍,在這幾件前提之下,就顯得舊山館裡似乎專心撫琴的姑娘此行蹊蹺古怪了。
趙大爺七、八日前回府專門歇宿舊山館的事件在太師府來說自然不算隱密。
春歸便不由得斜睨身邊男子,心說途中遇見幾位小叔子恐怕已經不是純屬巧合了,這下可好,舊山館乾脆就被二妹妹先一步佔據,怎麼都有種趙大爺雖然未納妾室可仍然有不少人圍繞著爭寵的感覺,這長兄魅力也真是無敵了。
蘭庭在二層小樓外站住步伐,倒是的確用心在聽二妹妹撫出的琴曲。
待一曲音沉,他才入室,二妹妹也從琴凳上站了起身,格外知禮的衝兄嫂福身,仰著滿懷期待的小臉說道:“這些時日以來託了嫂嫂的福,琴藝得到阮中士的指教,我自覺是有極大的長進,不知哥哥以為如何?”
春歸聽著二妹妹嬌俏清脆的口吻覺著無端的蹊蹺古怪。
要知她的這位小姑子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偶爾撒嬌之外,對待包括彭夫人在內的其餘人,可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王勢態,卻只有當面對蘭庭時頗顯得拘謹,尤其是因為荼蘼事件被兄長教訓後,回回相見兄長越發謹小慎微,怕是對大老爺這位父親都沒有如此敬畏,像此時這樣的撒嬌賣乖,橫豎春歸是第一回見。
蘭庭卻不在意,但長兄嚴肅的態度仍舊維持著:“連貫方面確然有所長進,只是操琴時仍然分心而失專注,且聽得出來炫技的意圖,老毛病始終沒改。”
二妹妹上揚的嘴角就耷拉下來:“連阮中士都說我這年紀琴藝已是十分難得了,至少……”黑漆漆的眼睛往春歸這邊一看:“比嫂嫂都要精進些。”
春歸:???
小姑子怎麼突然改了對她人前佯裝敬服的作風,居然直率坦蕩的和她攀比起來,這還真是讓人不習慣。
“不如也請嫂嫂操琴,讓哥哥做個評判。”二妹妹極不服氣的挑釁。
春歸呵呵笑道:“不用比,我服輸。”轉臉對蘭庭道:“大爺也太嚴厲了,二妹妹的技藝既有長進,大爺理當鼓勵才是。”
二妹妹又趕著開口:“哥哥嚴厲些才是為我好呢,阮中士也講過良藥苦口忠言逆耳的道理,怎麼嫂嫂倒反而慫恿著哥哥慣縱我了?”
春歸:!!!
好吧,她實在鬧不清小姑子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覺得自己還是緘口比較明智。
蘭庭一本正經地頷首:“你要真明白這道理才好。”
而後春歸就眼睜睜看著蘭心妹妹嚴肅認真的又再行禮:“嫂嫂雖已免了我的禁足,應是看著我的確知錯悔改的緣故,但我理應正式認錯,向哥哥保證再不敢犯待下苛虐的過錯。”
春歸默默去看樓外一輪月上枝頭。
但她又聽見劍青上前也為二妹妹作證:“姑娘確然是將大爺的教導謹記心頭,這段日子對待奴婢們都是輕言慢語,上回大奶奶聽信讒言,誤解奴婢
因著姐姐的緣故心懷記恨,也是多得姑娘在二夫人跟前替奴婢辯解,又打消了大奶奶的疑慮,奴婢才沒被罰去莊子裡受苦。”
這黑狀告得,多麼的一目瞭然啊,春歸竟無話可說。
“你姐姐是誰?”蘭庭蹙著眉頭給了劍青一個正眼。
“奴婢的姐姐是劍碧。”劍青連忙道:“奴婢明白姐姐因犯過錯才被責罰,可萬萬不敢因此記恨姑娘。”
蘭心妹妹也連忙維護:“劍青和劍碧的性情自來就是兩樣,劍碧好生事,劍青卻一直規勸著我不能對嫂嫂有失尊敬,就說上回我因為怒極虐罰荼蘼,事後仍然還在埋怨哥哥待我嚴苛,劍青卻能在我怒怨之時加以勸導,我後來才被她說服允許她前去看望荼蘼加以安撫。並不是我違逆嫂嫂的意思,只劍青的確沒犯任何過錯,我怎能眼睜睜看她受罰,這才在二嬸跟前替劍青辯解,只沒想到,二嬸錯怪了嫂嫂是故意刁難我,險些讓嫂嫂被祖母埋怨。”
春歸:……
她只能堅定不移一直觀賞樓外明月。
待蘭心妹妹終於心滿意足告辭離開,春歸方才衝蘭庭道:“劍青暗中不少挑唆離間,但我也確然拿不出證據,只好以她或許懷恨的理由,想著乾脆把她從二妹妹身邊調離。”
“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二妹考慮。”蘭庭見春歸氣呼呼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發頂:“這都怪我,讓你管束著二妹,我能看出她也就是嘴上說得好聽,耳朵裡壓根就聽不進良藥苦口的道理,只我今日要是堅持發落了劍青,一來在多少下人看來是賞罰不公,再者二妹也會以為我偏心,以她的性情,怕是更要記恨輝輝了。還得辛苦你,想辦法拿住劍青確鑿的錯處,再處治她才能平息誹議,又能讓二妹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只怕是難了,任是鐵證如山,二妹妹橫豎都會以為是我在故意為難。”春歸深深覺得趙大爺交給她的這樁任務可謂遺大投艱,難度堪比挽救社稷蒼生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