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殿下勿急,”畠山義周勸道,“如果大師過世,我還另有一位人選……當日拜訪時,大師身邊有一位十五歲的徒弟,法名叫做西笑承兌。大師曾說,他日能夠繼承衣缽的,必定是這位幼徒。”
西笑承兌?這也是一位名僧啊他是相國寺的中興之祖,是豐臣秀吉的政治顧問,先後擔任相國寺住持、南禪寺住持,兩度兼任鹿苑僧録。文祿之役後與大明講和,即是由他回覆明廷使者的冊封狀;關原之戰前,他受德川家康之命,前往上杉家交涉,然後帶回了偶像派巨星直江兼續寫就的、堪比官渡之戰前陳琳罵曹檄文的直江狀,從而導致德川家康征伐上杉家,然後拉開關原之戰的序幕。
這麼一個人,自然是值得期待。
“非常感謝”我向畠山義周點了點頭,“我們這就去南禪寺拜訪。”
離開了畠山義周的宅邸,丹羽長秀看了看我,若有所思的說道:“宣景殿下,對於畠山金吾,似乎是非常的信任啊”
“是麼?”我想了想,剛的表現,的確會給人這樣一種印象。但是,我之所以信任他的人選,主要是因為有歷史上的事蹟支撐,知道他推薦的是能群的僧人。
“但我總有一些疑慮,”丹羽長秀微微皺起了眉頭,“十年前是十五歲,也就是說,現在是二十五歲……即使真的能出眾,但要擔負起此番重託,是否太過於年輕了?”
“或許是吧”我笑了笑,“總之,先去南禪院看看如何?”
……,……
令我非常驚訝的是,仁如集堯居然還真的活著(歷史上次年無疾圓寂,享年九十一歲)。只是,以他的年齡,別說現在,就是十年前渡海前往大明,恐怕也是夠嗆的。好在還有西笑承兌,而且的確是繼承了他的衣缽,漢文、漢學、漢詩無一不通。丹羽長秀原本懷著疑慮,然而試探了一番後,也忍不住嘖嘖讚歎。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由我和丹羽長秀聯名向信長進言,推薦西笑承兌擔任赴明交涉使團的正使。
天正元年(1573)十月,西笑承兌率領為數十八人的赴明使團離開京都,趕赴堺町的“簡妮特號”。之後,一行人將趕赴九州大友家,透過大友家和朝鮮方面取得聯絡,然後由朝鮮派人護送著前往北京,嚮明廷遞交國書。這樣做很有些繁瑣,然而也是無奈之舉。目前日本和大明可以說是未曾建交,必須透過作為大明屬國和日本邦交國的朝鮮進行交涉。當年元廷第一次向日本遞交國書時,同樣是由高麗王朝代為送達。
他身上帶著蓋有天皇御印的國書,以及我和丹羽長秀擬定的勘合貿易請願關文。如前所言,關文是以日本攝政官署的名義擬定的,上面沒有加蓋信長的“天下布武”印鑑,只有我臨時趕製的攝政官署印。至於署名,由於丹羽長秀還沒有正式官階,所以用的是我一個人的名義。
這個時候,西笑承兌就顯出了一些稚嫩來。我現在擔任左衛門尉的官職和淡路守護的役職,他就按照兩職的唐名,老老實實的寫下“金吾參軍、淡州太守源氏朝臣宣景”一行字,讓我忍不住搖了搖頭,幾乎啞然失笑。看來,他雖然精通漢學,卻不通漢俗啊日本武家的官職都不高,可是在中國,權力和官職卻是成正比的,我這個“左金吾參軍、淡州太守”的官職報上去,估計會真被認為是哪個地方小官了,還怎麼可能代表攝政官署?
稍稍斟酌了一下,我劃去了他寫的那兩個官職,重寫上了一行漢文:“左金吾、水師將軍、淡路節度使、署理民部尚書、都督四州諸軍事、南海道行軍大總管源宣景奏上”。
這樣應該可以了……我吹乾墨漬,將草擬關文交給了他。
“謄寫一遍,然後送來我用印。”我吩咐道。
西笑承兌看了看,語氣中透出佩服之意:“沒想到左衛門尉殿下居然還會漢文……雖然不太規範,但是文意把握得非常好,實在令人驚訝啊”
“大師謬讚。”我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這幾個官職並不是隨便寫的,需要對唐代官制有相當程度的瞭解有可能。左金吾作為簡稱,巧妙的迴避的職務等級,因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左衛門督)、左金吾衛將軍(左衛門佐)、左金吾衛參軍(左衛門尉)都可以簡稱左金吾;淡路守護唐名是淡州太守,從職權來說卻是和唐代作為一方重鎮的節度使相當;署理民部尚書,說的是我以前擔任城町總奉行、擬定三貨制度、主持家中財政改革的事;都督四州諸軍事,是指我現在所擔任的四國方面軍團長職務,這樣的話,接下來的南海道行軍大總管也就順理成章了。
至於不太規範,那是因為我用的漢文簡體字。
“請問左衛門尉殿下,是否還有什麼囑咐?”見我這麼熟悉明國先代的體制,西笑承兌的態度變得十分誠懇。
我想了想,吩咐他道:“今年是明廷的萬曆元年,正值帝登基,也是大明輔張居正秉政的第一年。所以,到達朝鮮之後,請你催促朝鮮方面盡派人送使團前往北京……如果能夠在明年正月過完之前到達,嚮明廷致上年之賀,那麼將會被明廷看作是遠國來朝的莫大祥瑞。之後獲得勘合貿易的資格,將是非常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