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偉是村子裡第一個走出去的讀書人,石橦卻是村子裡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學生。這是不一樣的,苟偉讀的是中專,年初自己找單位實習。石橦今年剛考的京師大學堂,還有幾個月才能去讀書。金龍閃耀的光環就從苟偉轉移到明顯更高一層的石橦身上,連帶著老石家祖墳隔三差五都能看到青煙龍影。
石家是村子裡走出去的第一個富翁,不知道有多富只知道富得不像話,富了後就再也沒有回過。村裡的老書記苟偉他爸找過石梓幫著村裡修條便道,卻被石董毫不客氣的拒絕了,一直讓老苟耿耿於懷。
“老苟啊,咱們也是乾親哈。老實說,你就沒聽說過‘窮不走親,富不還鄉’的說法。不是不想幫,而是不能幫,幫富不幫窮,那就是個無底洞,什麼時候是個盡頭。我是想帶著大家一起發家致富,可是最終不還是被逼得遠走他鄉。”
“修條路總可以吧?”老苟近乎哀求。
“給人錢容易,改變人的命運很難。帶人致富容易,改變發家的思想難。你信不信我修路他們還會訛我錢,說我修路壞了他家風水。”
老石這麼說老苟是信的,為著風水的問題可是扯了不少的皮。也就只好做罷,依然在心裡耿耿於懷著。
長途客車經過臨村小鎮,半道上挨個扔下回家的旅客繼續前行。苟偉揹著一堆捨不得扔的破爛下繞過那棵顯眼的歪脖子松樹,樹下有條兩尺寬可以走個牛車的土路,沿著土路走上七里路就到了因窮而遠近聞名的大松林村。
山上是松林,山下是水田,田邊是水塘。要往上回溯幾百年,絕對是農夫山泉有點田的好地方。更是吸引隱士名宦的好出處,要不也不會出石家那樣官宦,遠近聞名的地主惡霸。
可現在是工業化社會,種田只能吃得飽,至於吃得好那是不可能的。就這,還得靠天,天不爭氣還得鬧饑荒。
穿過鬆林,苟偉靜靜的坐在山邊上,看著山下炊煙裊裊,柳樹垂蔭,耕牛順著田間小道不時兩邊掃掃偷吃剛起漿的稻穗,揹著曲犁的鄉親拿著柳條不時呵斥。心情漸第平復,不辭長做陶淵明的暢想深印腦海。遠眺,伸個懶腰,真是舒服。
“小偉,你回來了,坐這裡幹啥。趕緊回去啊,石家小子也回來了。”
“哦!”
做著夢差點睡在山頭的苟偉被鄰居給叫醒,木然的應著往家裡走,腦中不時想著乾哥哥今兒來是幹啥的。難道是來送金榜題名的喜糖,好久沒吃過糖了,乾爸家的糖可甜了。這日子真美。
“你個鬼崽子,你怎麼還有臉回來?你看你,你再看一下石橦。”
老苟一句話將苟偉美好幻想的玻璃罩給打得粉碎,抬頭看了看石橦。高個子,白白淨淨一張臉有稜有角展現堅毅和帥氣,白襯衣外的淡藍薄西裝在衣服架子上更是飄逸灑脫,就是那種號稱鉤魂使者的人物。
人是不能比的,一對比就是傷害,要麼傷了自己,要麼傷了別人。
“橦哥,你怎麼來了?給村裡發喜糖啊,乾脆點,在村裡辦個流水宴。”
想著流水宴苟偉的哈拉子直往下掉,不過還是奇怪,要說送喜糖也要上學前送啊,還有幾個月呢!
“早送過了。拿到保送通知書的時候就送過了。我過來看看乾爸乾媽!”
苟偉倒忘了,石橦是學校尖子生,不用考,直接保送。這人與人真沒法比,自己提前混社會人家讀書京師大學堂,羨慕嫉妒恨差點掩蓋了心中僅有的那點舒適。
“滾過來吃飯。你看你,叫化子都比你乾淨。”
撇過老爸和乾哥哥拉家常的苟偉還是沒有繞過老苟的怒火,又是一頓汙辱性的語言中坐到桌上三扒兩扒就是一碗下肚。
“你是餓死鬼投胎是吧?你看你那窮酸相,你再看看橦仔,沒法看了。身邊有榜樣你不知道學啊!”
老苟這是成心的讓小苟吃不好飯了,這沒對比就沒有傷害,一對比就吃不下飯了。本來能吃三碗的,搞得苟偉扒拉了一碗就不敢吃了;本能能夾塊扣肉的,一看石橦只吃青菜也敢緊的夾起深惡痛絕帶著陰影的辣椒。
石橦盯著自家乾弟弟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這樣下去估計著小偉以後走路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都需要人提醒,要不會纏腿。夾起一塊扣肉往苟偉碗裡送,摁著他吃下。
“打工挺辛苦的,多吃點肉,吃啥補啥!”
“我能吃點錢啵?”
苟偉死不要臉的應了句,引得正暗自比較中生氣的老苟更是火冒三丈,要不是顧忌著乾兒子在旁邊硬是要用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