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縣在燕熙文的治理下,僅僅兩年光景,就徹底變了模樣。
馬車一路行來,除了西山產業的作坊之外,這瑤縣而今新增了數十處作坊。
那些作坊裡依然一片繁忙,而瑤縣的縣城裡,也是一番車水馬龍的景象。
“你瞧瞧,兩年前我來瑤縣,這兩邊的鋪面大致有三成都沒有開門。可現在呢?哪怕是這樣的大雪天,這些鋪子也都開著,不僅僅是開著,他們的生意還很不錯。”
馬車緩慢的行駛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面上,聽了傅小官這句話,虞問道轉頭看向了窗外。
他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更看到了那些人臉上的喜意。
“一個國家的富裕,並不是看國庫中存了多少銀子,而是要看老百姓的口袋是否豐足。”
“《論語、顏淵》一書中有句話,這句話通常會被帝王忽略,它是這樣說的‘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這話的意思是百姓富足,則君王不會不富足,而若是百姓不富足,你也不會真正富足……”
傅小官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何為君之道?聖學認為當以‘仁政’‘仁義’而統治臣民百姓,它是一種權術是一種手段,重點在統治二字,但我以為不然。”
虞問道收回了視線,驚訝的看著傅小官。
“那你認為的君之道,是怎樣的呢?”
“是讓百姓不懼權貴,面對強權時候,不卑躬屈膝,不阿諛奉承。若遇不正之事,敢於不屈抗爭,並有申訴之處……”
這句話傅小官並沒有說出來,他僅僅是一笑,淡淡的吐出了幾個字:“給予他們足夠的自由!”
虞問道想了片刻,“如此,會養出刁民!”
傅小官不置可否,“或許吧。”
他沒有去和虞問道辯解,更沒有去給虞問道灌輸他的思想。
若是一年前,他會那樣去做,但現在他絕對不會了,那樣做很幼稚,而且……愚蠢!
你給幾千年前處於封建社會的人談平等,談自由,談民主……這就是一件愚蠢的事。
所以他每每想到當初在燕府說的那個美好國度之事,都會極為羞愧——以為自己擁有超越這世界數千年的思想,以為這樣的思想能夠如狂風暴雨一般,將這陳舊的思想給洗滌乾淨,而事實上這樣的思想就像一滴油落在了大海里,它非但不能將整個大海變成油,反而連融入大海都沒可能。
若不是他這身份護著,恐怕墳頭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想到墳頭,便想到了徐雲清的墓。
既然來了,明日回臨江,當去祭奠一番才對。
……
……
燕熙文取下斗笠,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入了縣衙的大門,吆喝了一句:“快過年了,老畢明兒帶幾個人,去走訪一下那些作坊,送點小禮物過去,順便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困難需要解決……”
他走到了內堂側門處停了下來,轉身又道:“對了,還有上個月統計出來的那些貧困戶,這事兒老魏去,買點肉面,大過年的總得沾點油花子吧。”
縣丞老畢和主薄老魏拱手應下,燕熙文這才走入了後院,踏入了西廂房。
西廂房裡燃著一個暖爐,茶桌邊坐著一個落魄的少年。
他正煮著茶,燕熙文進來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正好,這茶不錯,君山銀針,可惜沒儲存好,有些變味了。”
“卓流雲,你屬狗的?老子把那茶藏得那麼細緻也被你給翻出來了?”
他居然是卓流雲,劍南西道雲來縣的縣令卓流雲!
“留著幹屁啊?再不喝,開了春這茶可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