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林間,風急雪驟。
不時還會有粘結成塊的雪團從樹上墜落,掉在地面發出噗噗悶響。
北勿將邁出一半的左腿緩緩收回。
又精準踩入上一步留下的腳印。
緊接著,他緩緩轉頭,朝著身側的暗處望去。
便看到一雙猶如深潭的眼睛,正沉默無聲將視線投注過來。
兩道目光黑暗虛空相碰,又一觸即分。
“此人非是番僧,身上卻穿著密教上師的紅袍。”
“難道今夜發生在鎮內的戰鬥,就是他在對陣來自北荒的宗師?”
“他看起來如此年輕,竟然便臻至了天人化生的境界!?”
“雖然無論如何都不敢置信,但剛剛他那一眼所帶來的壓力,卻是讓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劇烈的危險。
彷彿站在面前的就是一頭妖魔,下一刻便要撕碎掩飾自身的人皮,露出可怕恐怖的獠牙利爪。”
“當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貪心不足蛇吞象。”
“我若是不惦記那些身外之物,和其他人一樣直接轉身離開,又怎麼會落入到如此進退兩難的境地?”
北勿念頭電轉,心生驚雷,卻又面如平湖。
甚至自然而然露出溫和笑容,“如此冰寒雪夜,能在鎮外林間相逢,看來我與公子也是相當有緣。”
衛韜緩緩從樹後走出,“確實是有緣,我找了老先生一圈,原本都準備放棄離開,結果卻又在來時的落腳點遇見,除了緣分天定,也確實不太好解釋箇中原因。”
說到此處,他忽然一挑雙眉,“之前我與北荒宗師交手之初,有一道氣息迅速靠近過來,然後旋即消失不見,應該就是老先生本想出手,卻見勢不妙遠遁退走。”
北勿嘆了口氣,“老朽本是南疆人士,與大周北荒都沒有什麼牽連,自是不願牽扯進雙方的紛爭。
加之如今年歲大了,更是沒了年輕時的血勇意氣,隱居在此也不過是求一個安度餘生而已。”
衛韜沉默片刻,“老先生不願被牽連進大周北荒之爭,我倒是可以表示理解。
不過天下之大,福地眾多,有那麼多的好地方可供選擇,結果你卻偏偏要在苦寒的北地小鎮隱居,這裡面的原因不得不引人深思。”
北勿表情不變,只是低低嘆了口氣,“老朽在此地居住,其實也是迫不得已之舉。”
他眼中波光閃動,似是陷入回憶。
“當初老朽在南疆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所以才一路輾逃竄,幾乎縱貫了整個大周的南北疆域,直至來到齊州北境才算是心神安定,不再惶惶不可終日。
於是我改頭換面、隱姓埋名,就在這裡停了下來,一呆便是數年時間,甚至要比很多來此地討生活的年輕人都要更加長久。”
衛韜默默聽完,平靜說道,“老先生找的理由很充分,差點兒就說服了我。”
“只是北圩鎮位於白冥山側,算是方圓兩三百里內唯一的南北通衢,平日裡往來的私家商隊眾多,各方勢力眼線也多,想要藏身的話絕不算一個好的選擇。”
“我也知道公子不太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北勿苦笑道,“公子以一敵三,竟然還能夠擊殺北荒三位宗師,老朽即便是再多一個膽子,也不敢在公子面前胡言亂語,更不敢隨便拿些假話誆騙公子。”
“你已經在騙我了。”
衛韜面無表情,語氣漸冷,“而且從我現身以來,你就一直在隱蔽探查我的狀態,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翻臉出手,無非是有些拿不準,我還能剩下幾成實力,能不能對你產生威脅。
除此之外,北荒三位宗師在此處盤桓許久,竟然能對老先生視而不見、充而不聞,也是一件讓人心生疑惑的怪事。”
北勿沉默許久,緩緩撥出一口濁氣,“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秘密……”
話說一半,他看一眼欲要邁步向前的衛韜,毫無徵兆話鋒一轉,“那麼,老夫的秘密其實是和出身的南疆部族有關。
我之所以一直駐留在北圩鎮內,就是因為在左近的白冥山內,可能藏著百年前本部狼主遺失的一件寶物。”
衛韜將邁出的腳步緩緩收回,“老先生越說越離譜了,南疆與北荒中間隔著整個大周地界,相距至少有萬里之遙,我實在是想不出到底是什麼理由,能讓貴部首領跑來此地。
還有,你說自己是南疆人士,我就信你來自南疆的話,那才真的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