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打劫二)
獨立團選擇的埋伏地點是一條山路旁,兩邊都是矮坡,長著一些營養不良半死不活的植物,其實也藏不了多少人,好在坡不算高,更多的部隊可以藏到坡背面的山溝裡,等開打了再冒頭,也不會被發現。
山路是一條只能兩人並行,勉強可以過馬車的小路,一個排長正在路上埋設他們團僅有的幾個單兵地雷。
從山路到坡頂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但獨立團普遍槍法差,只能矮子裡面拔高個,紀平瀾平時訓練中就把槍法相對好一些的人都做了記錄,現在就可以安排他們來做第一批開火的排頭兵了。
新兵們全都在矮坡背面的溝裡等著,一個個死死握著手裡的刺刀,緊張得不斷咽口水,紀平瀾並不指望他們能派上多少用場,帶他們過來不過是讓他們見見世面的,好讓他們早日克服對戰場的恐懼。
胡寶山匍匐著爬到何玉銘身邊,輕聲搭訕:“哎,何參謀,你是咋知道他們會走這條道的?”
何玉銘:“軍事機密。”
“啥機密,你還信不過我老胡啊?咋弄到的情報,跟我說說唄?”
“多什麼嘴,一邊去!”頭上頂著一圈綠草的紀平瀾突兀地出現,硬是把胡寶山推開一邊,趴在他跟何玉銘之間。
“嘖,團座,旁邊那麼大地方,你幹嘛……”
接下來的話被紀平瀾冷冷地瞪了回去:“都說了是軍事機密,不該問的別問。”
胡寶山只好訕訕地住嘴。
四月份山上還是有些冷的,伏兵的衣服大多都被露水打濕了,胡寶山趴著趴著就想打噴嚏,嘴巴剛張開,冷不防一隻手按上了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臉直接按進了泥裡。
一個噴嚏打在地裡不說,還啃了一嘴泥,胡寶山這下是真怒了,抬起頭就要發難:“你……!”
“噤聲!來了!”紀平瀾急促地說。
胡寶山一看,山路的拐角處還真出現了日軍的身影,於是也顧不得算賬,呸了兩口吐掉泥土草根,輕聲對何玉銘贊道:“還真來了,何參謀可真是神機妙算吶。”
聽到如此肉麻的馬屁,紀平瀾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這兩支日軍小隊由一個上尉帶領著,士兵們扛著武器和彈藥箱,兩個一排地在山道上小跑步行軍。
他們超過了大部隊很長一段距離,跑到這種汽車都開不過來的偏僻山路,是為了抄近路去執行某項作戰任務的。
帶隊的本田上尉並不認為他們會在路上遇到什麼麻煩,因為附近的中國軍隊都在忙著潰逃,像這種山野裡也不可能遇上什麼撤退中的大部隊。就算真的碰上個別躲在山裡沒跑掉的潰兵,看到他們躲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敢主動進攻?再加上急於趕路,他就幹脆連探路的斥候都不派了。
直到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人踩上了地雷,本田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遇到了伏擊。
“打!”紀平瀾一聲令下,頓時槍聲大作,突然遭到攻擊的日本兵根本來不及反應,很多人連槍都沒摘下來就已經被打死,也有比較走運沒被打死的日軍趴倒在地上開槍反擊,日軍的槍法比獨立團計程車兵要準的多,但是光禿禿的路面沒有任何可以隱蔽的地方,加上兩旁都是居高臨下的槍口,這一點零星的反擊也很快就被掐滅,沒有給獨立團造成多少傷亡。
本田上尉躲在一塊岩石後面,在橫飛的子彈中驚駭欲絕,當他發現這是一場準備充分有預謀的伏擊時,第一反應就是出內奸了,這次機密任務的行軍路線除了幾個參與會議的核心人士以外,不可能有別人知道。
不論內奸不內奸,當務之急都是要先活下去,後方的槍聲最為密集,顯然退路已經被有計劃地切斷了,本田上尉大聲喊話讓存活計程車兵們往前沖,試圖強沖出伏擊圈。
逃命的時候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日軍一個個只恨爹孃少長了兩條腿,在已經留下四十多具屍體的情況下,剩下的日軍沖過了伏擊地段。
但他們剛來到山路的轉彎處,早就等在那裡的由馬三寶帶領的火力壓制點開火了。
集合了全團所有輕機槍和沖鋒槍的彈幕澆向了迎面沖來的日軍,跑的最快的無一倖免,全被打成了篩子,屍體橫七豎八把本來就不寬敞的路也給堵了,殘餘的日軍只能往後退,在本田上尉的指揮下回頭攻向那些埋伏在山坡上的人。
這看起來是唯一的方法了,一部分人打掩護,另一部分只要能沖到半坡,就可以用密集的手雷把包圍圈炸開一個缺口。
有何玉銘在縱觀戰局,紀平瀾便暫時放下團長的職責,端著他的德國狙擊槍,一槍一個地擊殺仍在悍然反擊的日本兵。
日軍兩個小隊就有兩個迫擊炮小組,一個小組在第一輪彈雨裡就已經被打死,另一個小組僥倖存活下來,架好了迫擊炮發射了一枚炮彈,在獨立團的伏兵中間炸開,但也為他們引來了紀平瀾的注意。
紀平瀾的槍法毫無疑問是目前獨立團最好的,他一槍打中了正在操作迫擊炮的日軍胸口,中槍的日軍撲倒在炮管上,第二顆還沒出膛的迫擊炮彈就在周圍來不及逃開的日軍中間炸響了。
這場戰鬥已經勝券在握,但紀平瀾卻並不樂觀。他清醒地認識到若不是仗著以多欺少外加有利地形的伏擊,獨立團對上這樣的敵人是完全沒有勝算的。雙方的實力差距不僅僅是在訓練和裝備上,他敢說如果是獨立團遇到這種程度的埋伏,恐怕早就喪失鬥志任人宰割了,哪裡還會有這麼兇猛的反攻。
獨立團的彈藥也和許多部隊一樣有限,打得太久便無以為繼,何玉銘戳戳仍在狙擊鏡裡尋找目標的紀平瀾:“差不多了。”
紀平瀾點頭,正要下令投彈,急於表現的胡寶山已經一聲令下:“小的們,給我沖啊!”
然後第一個沖了出去。
“笨蛋!”紀平瀾喝了一聲,卻根本來不及阻止,急於搶功的土匪們已經轟然應聲,趴著開火的起身順著山坡一路滑了下去,在山坡背面等待的也匆忙翻過山坡往下沖,不明所以的新兵跟著爬了上去,其中也不乏越用力往上爬越是往下滑的。
道路兩旁的山坡一時就跟下餃子似的,氣勢洶洶的獨立團士兵順坡而下,帶起煙塵滾滾,其中有一露頭就被日軍打死的,有跑到一半一跤摔倒一路滾下去的,甚至還有個笨蛋踩到了自己人埋的地雷,被炸飛了。
情急拼命的日軍也高呼著“萬歲”,發起了反沖鋒。
慘烈的肉搏戰開始了,獨立團不論土匪還是新兵,跟訓練有素的日軍比起拼刺來都顯然地落了下風,但是當越來越多計程車兵沖下山坡,戰場變成三對一、四對一的時候,結果也就沒什麼懸唸了。
本田上尉眼看著源源不絕的中國士兵從土丘那頭冒出來,就明白大勢已去,剩下的唯有玉碎一途。他撿起機槍手的機槍,悍不畏死地沖出來對準不斷滾下人的山坡,大喊著扣動了扳機。
紀平瀾一槍就把敵方的指揮官爆了頭,再往戰場上尋找下一個目標時,發現已經沒他什麼事了。
在人數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士兵們群情激昂,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撕碎了殘餘的日軍。
胡寶山帶著一身不知道是誰的血,顛顛地撿了本田上尉的指揮刀回來獻寶:“團座真是好槍法,我老胡這輩子沒服過幾個人,何參謀算一個,團座也算一個!”
完全無視他的馬屁,紀平瀾冷著臉下令:“三十分鐘打掃戰場!”
根本不用三十分鐘,土匪們以洗劫的效率迅速捲走了一切可用的東西,就連日軍屍體上的皮帶和鞋子都沒有放過,洗劫中如有發現還沒斷氣的日軍,自然是補上一刀沒商量。
這一仗獨立團有四十多人死在了戰場上,傷者不計。死者被草草掩埋,剩下的人們抬著傷員撤離的時候,卻一掃戰前的陰霾和頹喪,個個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