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江,又踏上土地。
雪將住,風未定,馬蹄踏碎瓊玉,望斷天涯路。
孟淵回過頭,隔著大江看向松河府城。
天地晦暗一片,唯獨松河府城一地光明燦爛,好似極樂仙境。
那不絕於耳的誦經之聲早已被江水隔斷,孟淵眺望遠方,卻生出拔刀四顧心茫然之感。
仇敵太高太強,前路必然坎坷。
思及聶師臨終前的話語,孟淵又想起自入品以來,聶師曾談過武人之路。
“什麼斷腿斷臂,哪怕被閹了,也不耽誤走這條路!即便是丹田壞去了,也能再開!除非人死了!”
“這才是武夫的精髓!不怕破,破而後立就是!不怕輸,再打回去就是!就算跌的粉碎,也能再站起來!”
“武夫是什麼?武夫就是抗爭之路,不屈之路,是天無絕人之路!就算真有絕路,也有匹夫一怒,砍出一條路!”
默然片刻,孟淵翻身上馬,緩緩前行。
天地皆白,萬物盡數為雪覆蓋,道路也不大辨的清,只能看周邊樹木定下路途。
一人一馬聊著天,過了沒多久,天便越發暗沉,已然是傍晚時分。
回首去看來路,唯有馬蹄留下的深深蹄印。萬徑人蹤滅,千山鳥飛絕,分外寂寥。
那松河府城也隱沒在晦暗風雪之中,只那一道沖天而起的佛光愈發盛大。
恍惚之間,孟淵忽覺風雪似停頓了須臾,又似萬事萬物依舊按著天地規則行事。
按了按腰間的骨灰袋,孟淵覺出心中悲痛之感少了些許,反而有幾分振奮之意,乃至於心中諸般念頭都為佛光所照。
一時之間,孟淵竟生出回頭折返之心,去參拜那得道高人,甚或拜在其門下。
“這當真是光明?但武人能參修釋門大道,卻不能忘卻自身之道。”把心中念頭揮去,孟淵微微搖頭,輕拍了幾下小紅馬的頭,低聲勸了幾句,卻再沒回頭去看。
一直前行,不懼風雪。
雪厚埋沒馬蹄,待到入了夜,天雖無月,卻有雪光牽引。
道路難行,小紅馬也是個要強的性子,即便不能賓士,腳步卻不慢。
孟淵身上傷勢已無大礙,可畢竟是新生的血肉,不能與全盛之時相比。
風雪激盪之下,沒覺出多少冷意,倒是蒼茫之中,拼命兩日的勞累之感湧來,忍不住趴伏到馬背上。
一人一馬同行,道路難辨,孟淵不管不顧,只是任由小紅馬前進。
又不知過了多久,孟淵忽的聽聞犬吠之聲,這才睜開眼來。
只見風雪已停,天地昏暗,前方乃是一處院落,豎有酒招,立著柴門,應是道旁的簡陋客棧。
小紅馬渾身是汗,喘氣不停,可見勞累。
孟淵估摸著自己睡了一兩個時辰,氣力已經恢復不少,便趕緊下馬。
那院門口有一揣著手的老漢,身旁跟著一黃犬,朝孟淵吠叫不停。
孟淵看的分明,已然認出了這裡,乃是小紅馬把自己帶到了七水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