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如刀。
孟淵看著獨孤亢的留信,只覺恍如隔世。
老鱉坑前吟詩作對似就在眼前,可如今卻已零落四散,不知何時才有再聚之時。
雪一直不消停,孟淵好似又坐在那葡萄架子下,與獨孤亢和香菱同吃豆腐宴。
“阿彌陀佛。”解開屏見孟淵盯著那信紙不語,他就湊上去看,而後無奈搖搖頭,“了空師弟也是性情中人。”
“青光子當真想讓獨孤亢當徒弟?”孟淵問。
“這誰說得準。”解開屏攤開手,“上師想什麼,我等猜不到半分。”
解開屏看著那封信紙,道:“只是了空師弟確實有慧根,到時上師功成上三品,座下自然要有驅使之人。”
“也就是說,獨孤亢跟你一樣,必然會被青光子種下念頭?”孟淵問。
解開屏抹了抹光頭上的雪水,道:“正是。”
他指了指遠處的松河府城,道:“上師最是精擅此道。他最愛居於陰暗狹小之處,卻修光明相。一明一暗,好比日光之下有光亮之處,有背影之處。上師的佛法也因此而成,所種之念更是如此,極為難消。”
“你為何消了?”孟淵問。
“我……”解開屏愣了下,“我修寂滅相,乃是真涅槃。上師又恰逢渡劫,佛光普照不了我了,自然被我走了出來。”
孟淵點點頭,不再多問。
“這一次若上師進階上三品,怕是了空師弟難以掙脫束縛。”解開屏很有感慨,接著又道:“當然,總是有法門的。或許了空師弟另有機緣,不為諸念所亂。”
解開屏見孟淵根本不信,他也不再多說,只能嘆了口氣,入得房中。
待見到孫莊頭兒媳的慘狀,解開屏又是一聲佛號。
“郄亦生心懷武道之高,這必然是熊無畏和何九郎做的。”解開屏合十垂首,“阿彌陀佛畜生啊!”
孟淵收起信,回了房中,也不避諱,上前為孫莊頭的兒媳整了衣衫,算是遮住了軀體。
而後孟淵把房子推倒,引來了火。
解開屏呆呆看著,連經文都忘記了念。
孟淵也不去管,再去撿來乾柴,一一堆迭起來。
解開屏並不幫忙,就在一旁幹看著。
待柴火堆高,孟淵將聶延年放上。
此時天更為昏暗,北風不休,雪舞狂飛,天地間竟寂寥萬分。
點上火後,北風一蕩,火勢轟然而起。飛雪飄來,盡數被灼為水霧。
解開屏雙手合十,對著火堆,低聲吟念起超度經文。
薪火不懼風雪,然則不過半個時辰,柴薪燃盡,火勢便漸漸轉小。
遠處松河府方向,黑紫兩色已然不見,可佛光卻分外燦爛,晦暗天空之中獨剩一片光明。
孟淵把骨灰斂到一破布袋中,系在腰上。
衣衫殘破不堪,血跡遍佈,頭髮披散,被血汙黏連,孟淵也不去打理,只是取出聶師的刀,就著雪擦了擦。
“你這裝束,倒是像個苦行者。”解開屏又開了腔。
“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生而為人,本就是行者。”孟淵道。
“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及時行樂,莫為諸念所傷。”解開屏合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