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禦章望著她的側臉,有些微微出神。
而沈持玉也在抬眸的剎那瞧見了他。
在愣了一瞬之後,她偏著頭,笑了:“好巧啊,徐大人,”
她這笑裡帶著幾分俏皮,左邊臉頰顯出一個小小的梨渦來,平添了兩分稚氣。
從前他竟未曾發現她頰邊的小小梨渦,仔細回想二人相識的過往,他恍然發覺她似乎從未對他笑過,也難怪他不曾發現。
“微臣見過娘娘。”程禦章不動聲色地垂下眸子,心道一點都不巧,他只是碰巧聽到陛下吩咐劉公公帶宸妃來挑選馬匹,這才專門在馬場等候。
沈持玉指了指前面的馬場,道:“你來得正好,幫本宮挑選一匹小馬駒,本宮要學騎馬。”
馬場裡的馬都是分門別類的,如沈持玉這般從未騎過馬的人,只能選擇馴化好的矮種馬。
其實根本就不用程禦章來挑,但沈持玉故意說馬倌挑選的馬匹她都不喜歡,想要自己親自挑選,程禦章便只能跟隨在側,一一為她相看馬匹。
程禦章微微頷首,目光在馬場上掃視一圈,沉聲道:“娘娘,此中馬匹,各有其性。恰如伯樂相馬,需得細觀其貌、察其神。”
他指向一匹毛色棕黃、眼眸明亮的矮種馬,“此馬神態溫順,步伐穩健,或可堪娘娘初學時駕馭。”
沈持玉卻微微蹙眉,蓮步輕移至那匹馬前,繞著走了一圈,緩緩道:“本宮看這馬,雖看似溫順,卻不知其性是否真如表面這般。昔有趙括,紙上談兵,看似胸有韜略,臨陣卻不堪大用。這馬,莫不是也如趙括一般?”
程禦章心中一凜,明白宸妃此言意有所指,當下恭敬道:“娘娘慧眼如炬。馬之性,確需一試方知。然臣觀此馬,應非那徒有其表之輩。娘娘若心有疑慮,可再觀他馬。”
沈持玉笑道:“本宮就相中此馬了,這馬亦如人,有其性,有其志。昔者伯樂相馬,能辨千裡之駒。本宮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程禦章心領神會,微微垂首道:“娘娘慧眼識珠,想必這馬跟了娘娘也是它的福氣。”
沈持玉微微點頭,看來程禦章已經同意結盟。
前不久陳老入內閣也多虧了安定侯父子出馬,今日一番試探得到確切答案,沈持玉心中懸著的那塊兒石頭終於落下了。
沈持玉剛剛挑選了喜歡的小馬駒,正打算騎上去遛幾圈試試,卻在馬場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冀年!他怎麼在這裡?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宋冀年也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四目相對都愣了一愣。
未及沈持玉轉身離開,就見宋冀年身後走出一個紅衣女子,她穿著騎馬裝,手上拎著個鑲嵌了寶石的馬鞭,她先是說了一聲:“你在瞧什麼呢?”
然後順著宋冀年的目光看了過來,對上沈持玉審視的眸子,對方眸中閃過驚豔之色,但很快變成了嫌惡。
“那人是誰,你老相好?”女子說話相當放肆,且張揚。
宋冀年白了臉,嘴唇囁嚅了幾下,率先行禮道:“見過宸妃娘娘。”
女子愣了愣,隨即看向沈持玉的目光變帶了幾分審視和輕蔑,不情不願地行了一禮道:“安樂見過皇嫂。”
安樂?沈持玉在腦海中回想了下,終於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邕王么女——安起來少時她們還見過面,只是年歲漸長之後便沒再見過。
三年前安樂郡主嫁到順德府,半年前又因夫君病故被父親接回京城。
安樂郡主性子跋扈,比之故去的金城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她是邕王最小的女兒,最是得寵,簡直是當眼珠子一般寶貝著。
未曾出嫁前就在京中鬧出不少風言風語,不得已邕王才將她嫁到順德府,這幾年風頭過了,竟又將人接回來了。
不過宋冀年如何與她攪在一起?
但很快她就從二人言談舉止間覺察到了幾分不尋常,想來是宋冀年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笑了笑不再言語。
正要離開,卻聽安樂郡主笑道:“到底是二嫁之身,不過是出了趟門怎麼就耐不住寂寞了?”
她的目光在沈持玉和程禦章之間的打轉,言語相當惡毒又放肆。
沈持玉蹙了蹙眉,冷冷地道:“郡主便是這般對長輩說話的?”
安樂從小就沒怕過誰,更何況這位宸妃母家的人都快死絕了,一個沒有外戚,無權無勢的宮妃她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更何況她聽說,好友金城公主的死她也有份,心裡本就憋著恨呢,見到沈持玉便忍不住想要為好友出口惡氣。
安樂郡主冷哼一聲,譏諷道:“長輩?你也配?你有何德何能讓本郡主尊你為長輩?”
“就憑本宮是皇帝敕封的宸妃,你便是不服也給本宮憋著。”幼時她身份低微被她們欺淩,如今她是寵冠六宮的宸妃,用不著再看任何人的臉色,即便她是邕王的女兒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