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宋靈珊的情況並不太好,尤其是老太太許是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夜裡數次昏厥,要不是沈持玉留了心眼,讓大夫留在府上,夜裡怕是人都救不回來。
宋靈珊則是發了好幾天的瘋,晚上說她屋中鬧鬼有好多小人陰惻惻地怪笑,白天又開始塗脂抹粉逮住個人就問她是不是特別美。
宋冀年這兩天也是焦頭爛額,整個明州府好多地方都出現丟男嬰的怪事,便是他下轄的奉化也有多個村子裡出現丟男嬰之事,百姓們人心惶惶。
白日裡忙著縣衙的事兒,晚上回來還要看老孃和親妹子發瘋,他心裡也在納悶兒到底那日他下的迷藥下到哪裡了,母親和妹妹吃了迷藥為何每日裡依舊精神抖擻,難道是藥物相沖抵消了?
還是說他其實把藥下對了,秦王中了迷藥,是以連著半個月都未曾露面。
這日他回到內宅,將將換下官服就聽到屋外響起了母親的幹嚎聲:“兒啊,你那媳婦給老孃下毒啊,娘差點就見不著你了……”
宋冀年嘆了口氣,不由看向沈持玉,他早就料到母親會有這麼一出,看來老夫人是清醒了,還能下地跑了。
開啟門,就看到了宋靈珊扶著老太太在門口站著。
“母親。”宋冀年並不想將事情鬧大,遂並未讓母親進門,反而跨出一步將門從外面關上,沈持玉也被留在了門內。
見狀,老太太頓時不樂意了,她這趟來本就是興師問罪,怎麼著也要將沈持玉扒下一層皮來。
“哎喲,我真是命苦啊,堂堂的縣官大老爺竟然包庇自己的妻子,視親娘性命如草芥!”老太太哭嚎的聲音並不小,不大會兒就驚動了院中的僕從。
宋冀年怕她動靜太大鬧到前院被縣衙裡的人聽到,忙對宋靈珊使了個眼色,本意是指望她勸一勸母親,哪知宋靈珊跟她娘一樣鬧騰起來。
“大哥,你不知道我差點就死了!到這個時候你還袒護嫂子!”
宋冀年捏了捏眉心,嘆息道:“有什麼話咱回去說。”
老太太哪裡肯回去,扒著門框不肯走,眼見著府上的下人都探著腦袋張望,宋冀年忍無可忍強押著老太太的胳膊將人帶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等門關上,老太太又扯著嗓子哭嚎:“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宋冀年深吸了口氣,扯回老太太的手,將門“嘭”的一聲關上,回身對著抽泣的母女二人冷喝道:“鬧吧鬧吧,鬧得盡人皆知,鬧得丟官罷職,一家老小都滾回臨水縣去!”
哭得正起勁兒的老太太聞言頓時一噎,她不過就想從沈持玉那裡撈些油水罷了,難不成還真讓她受了這啞巴虧。
不過見長子發怒,她也不敢再哭嚎了,倘是真丟了官兒就糟了。
老太太心裡這般想著,但也不能在兒子面前服軟,遂伸手擰了一把宋靈珊的胳膊,悄悄朝她遞了個眼色,自個兒則拿著帕子繼續抹眼淚。
“大哥,這次娘遭了老大的罪,便是讓嫂嫂向母親致個歉又何妨?”宋靈珊和老太太打的一樣主意,她這半個月上吐下瀉,人都瘦了一圈,尤其這兩日府上的下人看她時目光閃爍,分明帶著幾分嘲笑,怎麼著她也得把自己的損失找補回來。
宋冀年瞪她一眼,道:“你嫂嫂有什麼錯,分明是你自己貪嘴不問自取,如今還倒打一耙,即便你二人上了公堂也討不到好處。”
宋靈珊撇了撇嘴道:“分明是大哥偏心,她險些害死兩條人命怎麼就沒事。”
“倘若你們不信,明日可將師爺喚來問問,看看是罰你還是罰你嫂嫂。”
宋靈珊自然不懂朝廷的律法輕易就被宋冀年糊弄過去了,反倒是老太太看不過去,不滿地嘟噥道:“究竟誰有罪還不是縣令老爺一句話的事兒。”
獨自在房內的沈持玉知曉母親和小姑子有多難纏她是知道的,這次宋冀年能夠站在她這邊全力袒護自己,確實令她心中寬慰不少。
最終不知宋冀年許諾了母女二人什麼,翌日她給老太太請安時老太太也未太為難她,只是冷言冷語了幾句,這已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到底自己是晚輩不能跟老太太計較,她挑揀了一些補品讓廚娘給二人燉上。
只是有些補品過於名貴廚娘不懂如何烹製,她免不了在一旁指點,做好之後讓晴雪放入食盒中送到老太太屋裡,去了才知道老太太不在房中。
老太太身子未好利索此時不宜出門,她要讓人去找,就聽到院門外響起一陣笑聲,是老太太無疑了。
她蹙了蹙眉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只是隨著腳步聲漸近,她聽出外面不止自家人還有外人在,正疑惑間就瞅見月洞門外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是老太太,她身旁還站著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穿著一身水綠繡金藍緞領褙子,身量比老太太略高些,眉眼卻生得十分秀麗。
二人身後跟著兩個小姑娘正挽著手親熱地說著話,其中一人正是宋靈珊,而她身旁的小姑娘瞧著年歲比宋靈珊稍長些,穿著件粉白撒花金色緄邊緞面對襟褙子,她正微垂著頭與宋靈珊說話,沈持玉看不到她的面容,但遠遠瞧著只覺雲髻堆鴉,雪膚凝脂。
一行人走過小徑,少女累珠疊紗粉霞茜裙搖曳而過,別有一番婀娜之態。
宋靈珊率先看到了廊下站著的沈持玉,揚聲道:“嫂嫂你怎麼在這兒?”
一行人這才看到她的存在,宋靈珊身旁的小姑娘也抬起頭朝她這廂望來。
雨潤煙濃的女子,眉眼間流動的是江南的山水,翠黛含煙,秋波靈動,她看向沈持玉,唇角微微牽起,容色有如三春新柳的靡麗,天然一股媚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