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謊話,死得不冤。”藺叡下了結論:“不過有一句話倒是沒錯。”
那人果然叫他食之入髓,念念不忘。
——
安芩醒來時已是次日。
她身上發黏,喉嚨乾啞難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內殿十分破敗,就連床也是用草蓆鋪著,上面勉強蓋了層布,硌人得緊。
她躺在床榻上不願動彈,呆呆的看著帷幔,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計劃失敗了。
她幽幽嘆了口氣,原本是想著先助徐官女子獲寵,幫她往上爬,再找機會摘了自己的罪奴身份,而後讓徐官女子引薦……即使耗費的時間很長,但總歸是最穩妥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誤打誤撞成了藺叡的解藥,當真是自討苦吃。
罪奴爭寵按律當斬,即使安芩為了活命使了全身解數,但她仍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大的能耐,從律法的手裡活下來。
到底還是棋差一招。
嘎吱——
內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冷風灌了進來,讓安芩不由瑟縮了一下,隨後絞緊了被褥。
德祿的聲音從頭頂傳下,想著皇上的吩咐,語氣便帶著厭惡:“還在這作甚?快點收拾一下跟咱走!”
他還在想要怎麼和淑貴妃交差呢!
收拾一下自己幹什麼?好上路嗎?
地上四處散落著她的衣物,屋內又出現了其他人,安芩有些羞愧煩躁,許是想著自己命不久矣,竟難得的生出了逆反心理,多嘴一次:“公公只說走,又不說去哪,奴婢哪裡知道?昨日陛下勇猛,奴婢雖是身份低微,但侍寢也非奴婢心中所願,只是為了幫助陛下,沒有功勞也合該有苦勞吧?公公就不願多花些時間讓奴婢收拾體面一點?”
秋後問斬也得先吃個飽飯呢!
德祿沒想到會有人不給他面子,竟然敢頂嘴!他先是一愣,隨後便氣笑了:“好一張利嘴,若不是陛下的旨意你就在這躺到發黴也沒人稀罕管你!不過萬般無奈應急罷了,你算個什麼東西?承了恩澤就這樣趾高氣昂?來人——”
一串腳步聲來,安芩終於發現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剛用被褥擋著自己身體直起身,就看見有太監端著鐵爐子進來。
德祿拿起燒紅了的烙鐵,朝她冷笑:“這可皇上吩咐過的事,若你撐不過去,可怨不得咱。”
“公公所言不錯,但總歸讓奴婢換好衣裳,出來領罪吧?”安芩看見這烙鐵心中生怵,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當時烙下這兒就讓她高熱三天,險些熬不過去……事到如今,她竟也有些羨慕外面的徐官女子了,總歸是死得乾脆的。
“換什麼衣裳,一個罪奴還要尊嚴?直接烙!”
於是那兩個太監一個直接舉著烙鐵走了過來,另一個過來將她蓋著的被褥掀開。
她著一件褻衣,赤著雙臂,被幾雙眼睛這麼看著,羞得泛紅。
安芩氣急,鼻頭一酸,眼淚蓄在眸裡。即使她眼下身份卑微,但骨子裡仍舊是高傲的,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她可以接受受刑,但她這幅模樣被幾個太監看了去,那些人視線不收斂半分,這當真是比死了還難受!
她被人按著手,失了反抗之力,那枚特製的烙鐵便湊了過來,在安芩驚恐的眸中閃耀著紅色駭人光芒。
而後硬生生,烙在了她的額頭。
——
良久。
兩名太監跟在德祿的身後踏出了這裡,有小太監想著剛剛的那個畫面,不由口乾舌燥,終於忍不住問道:“德祿公公,既是要那裡面那位死,何必那麼麻煩,不如交給咱哥倆,也算幫公公微不足道的小忙。”
德祿停住腳步,一眼就瞧出了他們的心思,一吊眉,笑罵道:“現在可不行,過幾日再去吧,若是快死了,皇上自不必追究。但若是挺過去了,能讓皇上廢這般心思抹了她額上那罪奴的印記,你們也別想打她注意了。”
想到他昨日在房間外候著聽見的,與剛剛她那幅貞潔玉女的模樣一對比,不由冷笑著:“還裝呢,醉歡樓出身的奴婢還能清高到哪去?”
這兩太監算是他家裡人,德祿本就受藺叡看好,眼下更是擺了擺手,一副自得的模樣:“好好跟著咱混,以後少不了你們好處,皇上賞賜的美人數不勝數,何必惦記這一個不中用的?”
“是是是。”兩小太監對視一眼,連忙湊上去給他捏肩揉背,諂媚道:“還得靠公公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