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庾氏這些年本就沒能照顧過她,他又何必把他的這些痛苦都告知於她,讓她心裡也難受,而且,以謝懷硯的行事作風,是非桃漾不娶的,他若說了這些,也會讓桃漾為難。
謝懷硯在得知桃漾是去了北朝時,就命人將庾子軒送回了潁川,雖有醫師為庾子軒醫治,他回到庾氏時也是腿腳不穩,手上用不了力。
養了近半載才恢複如初。
他回到棲雲塢後,讓人扶著他去了桃漾種下的那片花草園,奼紫嫣紅的花已經開了一茬又一茬,長出的種子落在土地,到了春日裡再發芽。
只是無人打理,顯得有些荒蕪。
他當時心裡難過,聽聞了那艘商船遇到水匪之事,坐在泥土上放聲大哭,口中喊著‘桃漾妹妹’。
庾子軒從這種情緒中走出,與桃漾低聲道:“父親本也是要與我一起來的,可他去了趟陽夏後再回來,不知為何就不來了,只讓我給你帶了好些東西。”
桃漾對他淡淡頷首,沒說什麼。
庾子軒站起身,在閣樓上看著遠處部曲們還在田裡勞作,不由笑道:“他們都是些拿刀的高手,給你種起地來了。”桃漾也起身,望過去:“我問過他們的,離開這裡還是種田,他們都不走。”
庾子軒再笑:“待我明日回棲雲塢將塢中事交代了,就再來這裡陪你。”
庾子軒離開後,桃漾只要用了五石散,就會出現那些夢境,到了後來,就算沒有五石散,她夜間睡下那些記憶也會在她腦中盤桓不去。
整整一月時日,她的夢境越發頻繁,有時已讓她有些分辨不出夢境和現實,沈婆子見她這模樣,每日夜裡都給她點著安神香。
可桃漾的神色還是一日比一日消沉下去,有時獨自一人坐在閣樓上,眉頭都能擰成麻繩,沈婆子聽了莊子裡人的話,認為桃漾是被什麼髒東西給上身了。
要請道士前來給她做法,桃漾沒讓她這麼做。
六月半的時候,庾子軒再來了這裡,身邊還帶著阿梓。
阿梓已長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極為開朗,桃漾和庾子軒坐在閣樓上說話時,阿梓去做了份糕點端過來,笑著與桃漾道:“桃漾姐姐,你嘗嘗我做的糕點。”
當初,桃漾離開塢堡前,教給了阿梓做糕點,這幾年阿梓靠著做糕點去集市上售賣,養活了她和她阿孃,日子也越過越好。
桃漾對她莞爾,拿起一塊嘗了嘗,溫聲道:“味道很好,是不是還加了些別的?”阿梓對她笑著點頭:“我見桃漾姐姐不是很開心,就加了些玫瑰。”
庾子軒把塢堡的事交代給了別的郎君,他就一直待在桃漾這裡,每日裡陪著桃漾忙東忙西,七夕節這日,淮陽城內熱鬧的很,庾子軒就自己紮了許願燈,要在晚間和桃漾一起在閣樓上許願。
天色微暗時,他們正用著晚膳,沈婆子上前來回稟,笑聲道:“姑娘,公子回來了!”桃漾聞言神色微怔,夢境中的事如洩洪般襲入她腦中,讓她眉心凝了又凝。
庾子軒看了看她,直接問沈婆子:“他到哪了?”
沈婆子回:“出,出淮陽城了。”
謝懷硯來到莊子裡時,閣樓內空空蕩蕩,只有水葉水蘭跪在一側,沈婆子和青翠早就跪在了院外,水葉顫聲稟道:“庾四郎君帶著姑娘就進了這間屋子,可這間屋子裡卻沒人——”
謝懷硯去了建康兩月有餘,事情還未處理完,前日夜半自宮中回府時,見到路邊攤鋪上掛滿了各色各樣的許願燈,掌櫃的說後日七夕。
他徹夜忙完手邊公務,快馬趕回淮陽。
她卻不見他——
他神色沉鬱生冷,對身後部曲吩咐:“快馬至小望山,把庾子軒的別苑一把火給我燒了!”
小望山就在淮陽城外三十裡,庾氏在那裡有幾處別苑,火光漫天許久,依舊不見庾子軒出來,謝懷硯抬手摔了手中杯盞,沉聲:“又一個犟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