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桃漾來了謝老夫人這裡請安,謝老夫人心中對桃漾喜歡,讓她坐在身側,慈和道:“不過是離了淮陽月餘,怎麼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呢?”桃漾神色清和,對老夫人莞爾道:“每到夏日裡總是這樣的。”
謝老夫人抬眸看了眼屋外的日頭,嘆道:“正熱的天,用點開胃的點心。”桃漾陪著謝老夫人在堂內待了小半個時辰,謝老夫人要午憩時,桃漾也回了她居住的廂房,小憩了會兒。
待醒過來後,她隨口喚:“杏枝——”話語出口,才覺出不對,再喚了拂柳過來,她如今住在存玉堂,謝懷硯讓拂柳和白蘆還都跟在她身邊侍奉,桃漾對此也無可否,待拂柳走近,她道:“把那兩只箱籠都開啟。”
桃漾起身下榻,站在兩只敞開的箱籠前,垂眸看上許久。
她瞧的出來,這兩只箱籠都是母親親自為她收攏的,這些年在陽夏,除了母親,沒有人對她的喜好了解的這般清楚,就連她常掛在床邊的那隻小布偶都被放在了箱籠裡。
桃漾蹲下身來,箱籠裡她平日喜好的衣裳物件沾染的蓮子香撲面而來,她對拂柳白蘆吩咐:“把這些衣服都收了罷。”裝衣服的箱籠被搬走,只留下另一隻擱置小物件的箱籠。
桃漾一眼就瞧見了箱籠右側角落裡的那兩只小檀木盒。
一隻,是桓恆送給她的機關木盒,她至今都未能破解開,不知桓恆在這機關木盒中給她準備了怎樣的禮物。
另一隻,是陽夏雨夜那日,她擱了血紅瑪瑙的檀木盒。
桃漾將這兩只檀木盒收在袖中,起身再回了榻上,對拂柳白蘆道:“你們在外面收整,我還有些困,再歇會兒。”拂柳白蘆應是,桃漾落了床帳,倚在迎枕上,神思怔仲,眸光一寸不錯的看著眼前的血紅瑪瑙。
墨園裡那夜後,桃漾心裡明白,她與桓恆再無可能,徹底的結束了。
桓恆是因她而來淮陽,她如今只想確定謝懷硯是否為難了他,桓恆不是一般士族子弟,他是竹陵桓氏的嫡出子嗣,若他那夜自此不見,白蘆去了街市上最熱鬧的地方,不可能沒有隻言片語。
如此,桓恆應是平安無事的。
這便夠了。
她不想欠下桓恆太多。
——
桃漾在存玉堂一連待了三日,除了陪在謝老夫人身邊,也和謝嫣她們在府中閑玩。
這日午後,她陪著謝老夫人在玉蘭園中閑走一圈後,與謝老夫人道:“祖母,我瞧院中游廊下的花草都有些蔫蔫的,已兩日未綻放了,不如我去鹿鳴山給您挑上一些搬過來?”
謝老夫人聞言‘哎呀’了聲:“瞧我這記性,昨兒在遊廊經過,本想著說上一聲的,正巧碰上了嫣丫頭,轉頭就給忘了,”她看向桃漾,囑咐道:“你去鹿鳴山挑揀些來,那些花草貴重,你只說是我要的,你二哥哥定讓你隨便搬。”
桃漾對謝老夫人莞爾:“我這就去鹿鳴山給祖母挑揀些來。”
申時正,桃漾來到鹿鳴山時,謝懷硯並不在,是陳月漪帶桃漾來的香苑,她見到桃漾後,面含欣喜,溫聲道:“空谷與我吩咐了,你來鹿鳴山給老夫人挑選花草,讓我陪著你一起。”
桃漾面色溫和,對陳月漪點了點頭。
陳月漪見她神色與往日裡不太一樣,瞧著桃漾道:“我本還以為你離開了淮陽,日後再嫁去竹陵,你我再不會見面了呢。”陳月漪依舊很歡喜:“香苑裡的花草如今是我在打理,桃漾,日後你要與我一起麼?”
桃漾只淡淡回陳月漪:“我如今在謝老夫人身邊侍奉,怕是沒有時間來照料花草,”她頓了頓,補上一句:“不過,我會常來鹿鳴山的。”陳月漪聞此,笑道:“這便好,這樣就能常見你了。”
桃漾和陳月漪一起在香苑挑選上十盆木芍藥與十盆君子蘭,最後,桃漾見鳶尾花開的正盛,花苞極繁多,就再抱了兩盆鳶尾花回去擱在謝老夫人堂內。
待花草都挑揀好,桃漾讓香苑裡的婢女都給抱回存玉堂。
她和陳月漪依舊如之前一般,坐在那棵海棠花樹下的石桌前,用了些茶水,說著話,不多時,桃漾抬眸往香苑外望過去,只覺眼前空蕩,似是比之之前少了些什麼。
她一時說不上哪裡不對,陳月漪見她眉眼微凝,與她解釋道:“從前那兒有棵古榕樹,跟張大傘一樣,只可惜,有日夜裡起了風,將它連根拔起,如今那裡顯得空蕩蕩的。”
古榕樹……
桃漾眸光還望著那處,一切的開始,是不是都因那夜他看到了她和桓恆在古榕樹下——
在這裡待了有小半個時辰後,陳月漪與桃漾道:“你之前教我做過蓮子糕,夏日暑熱,我今兒一早剛好做了些,去端來給你嘗嘗味道。”自桃漾離開鹿鳴山,陳月漪就住在香苑裡,她起身,往灶廚走去。
桃漾望著她的身影走遠,把面前杯盞裡的茶水飲盡,清澈眸光望著眼前的花草,不由得出神。正是西山遍紅,晚霞漫天的時辰,夏風已不再如午時那般悶燥,拂在面上溫涼舒適。
不知過了多久,清風拂動如墨青絲,骨節分明的指節插在發間,在她發後輕撫,桃漾回過神來,下意識側首抬眸,還未看清面前人的面容,已被撲面而來的檀香氣息籠罩,溫熱的氣息吻在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