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很久。”
張徹緊緊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早已知道並沒有其他人來。
“不想被他發現,當然要準備妥當,你也不想這麼早就暴露吧?”
馬銘傑看著少年的眼光有些複雜,語氣卻保持著平靜。就在三天前,面前的少年以學生會副會長的身份,借發放三好學生獎狀的機會,對他說了一番話,讓他不得不來。
“我只是跟你隨便說說,並沒有抱怨什麼,放鬆點。”張徹輕輕笑了兩聲,明亮的眼眸在夜色中閃閃如晨星,“跟我們要做的事相比,等得久一點,當然不算什麼。”
“我還是覺得,這麼做有點卑鄙,特別是,我還做了那個最卑鄙的人。”
馬銘傑終於還是忍耐不住,緩緩舒了口氣,面色掙扎。
“你的學習很好,相信一些道理,我不需要多解釋你也能明白。知道古往今來,人類的歷史雖然在曲折中艱難前進,但洪流終於滾滾而來到了現在,是為什麼嗎?商鞅以酷刑支撐變法,太宗弒兄而天下太平,我不與你說成大事者不擇手段什麼的,只是正義為什麼能戰勝邪惡?大多數時候我們需要堅守原則,而他們的手段更無恥、更卑劣、更無底線,那麼我們就要比他們更聰明、更狡詐、更要懂得團結。”
張徹目光平靜,手掌輕輕平攤在胸前,似乎只是在說一個大家都確定的共識。
“他濫用職權,糾結了一幫學習不好的人私佔挪用社團資金,用更新體育器材的錢出去吃喝玩樂,籠絡人心。一旦與人有矛盾,就可以一呼百應、一擁而上;打不過了,身為蓉城第一高校二十七中的體育社團社長,竟然還勾結外面的小混混伺機報復,勾結外面的人想毆打自己學校裡的同學。”
“這些,都是你親眼所見,更不必說我都不瞭解的其他劣跡,你都看得過去嗎?”
馬銘傑面色略有掙扎,張徹臉上掛起平和的微笑,目中雖沒有什麼鬼扯的正氣凜然,但也說得上一板一眼,不偏不倚。
“我關注過你,上次在校外的時候你攔我的時候稍稍放鬆了一下,我就記住你了。”張徹繼續說道,語氣沒有蠱惑人心的情緒波動,也沒有因之要挾的威脅色彩,只是平鋪直敘,彷彿單純說一個事實,娓娓道來,“後來我發現,你的學習成績從不下跌班級二十名,朝陽社的核心成員,籃球隊的成員,大多數都是自以為有藝體生資格保本,就可以無憂地玩樂,簡單應付一下高考,混一混就去大學的人。我知道,你對自己的定位和對未來的目標,沒有他們那麼短視。”
“一個對自己的未來有明切目標和規劃的人,對自己的生活有嚴格要求的人,一定也是有著公明嚴正的三觀,和正確價值取向的人。朝陽社越發烏煙瘴氣,把持核心成員晉升渠道,本來是人人平等的興趣社團,被他們搞得猶如幫派聚會,一般人沒有資格還無法參與他們用大家的活動資金組織的聚會活動。這些事情,我們學生會早有關注,身為其中一員,你不屑跟他們同流合汙,是其中難得的一抹亮色。三好學生的名額髮放,我們也是有考量的,所以我之前才說,學習、體育、品行三方面,你都無愧於拿到這個獎狀。”
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語氣中有淡淡的鼓勵意味。
這種鼓勵是領導對下層的、是上級對下級的、是過來人對年輕人的、是先天性身份較高,對身份較低者的。
他是學生會副會長,還與當前學生會長有情侶關係,他說的話自然代表學生會的意思,他的地位當然比自己要高。
不知不覺間,張徹拿捏極好的語氣和態度,混若天生的成年人口吻,都讓馬銘傑不知不覺間慢慢接受了這個設定、這隱藏的前提、這漸漸傾斜到不平等的對話平臺。
他不自覺地開始緩緩點頭,似乎在應和著自己內心的聲音,也順理成章毫無牴觸地接受了張徹的鼓勵。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的家庭不算什麼大富之家,你能考上這裡都是出於你自己的努力,不需要感恩任何人。我知道,剛升上二十七中的時候,你心裡是很自豪的。我現在是高一新生,同樣有這種情緒,作為西南第一名校,我們選擇了它,它也選擇了我們。教育我們它不遺餘力,也匹配有相應的榮譽,所以對於這樣的一些不正之風,我們才會越發看不慣。他們給學校丟臉,何嘗不是給我們自己丟臉?正是因為這股子想要改變的熱忱,我才能在高一就當上學生會的副會長。”
張徹話鋒一轉,口吻又平實生動起來,他的立場突然從高高在上的副會長又轉回到了高一新生,馬銘傑眼神一亮,這才想起,他今年不過只是高一新生,跟自己其實一樣,當然也有這樣的情緒。只是他因為被欣賞,而就任了學生會副會長,而自己……
“我才剛上高中,經驗和閱歷都有不足的地方,遇事也容易衝動,所以才在街上跟他打了一架,也有損了學生會的形象。”他說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瞥向一邊,繼續道,“我相信,你把這股勁發揮出來,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我?……你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
我跟燕芷蘭又不是情侶。
因為張徹的架子突然又放了下來,馬銘傑說話也放開了許多,下意識認為他在開玩笑,儘管心裡有個聲音在呼喊,有個渴望在蠢蠢欲動,卻還是第一時間就笑著擺擺手。
“怎麼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