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一覺睡到昏天黑地,房間內沒開燈,窗戶倒映著附近建築的燈牌,五彩斑斕霓虹光炫目。禾樂醒來,饑腸轆轆。外間傳來微小動靜,他迷瞪地喊:“sara,下班前幫我點個披薩,金魚缸裡面應該還有零錢。”
說完又閉上眼睛養神,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過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意識回籠前的一幕尤為清晰。
那天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久違接到國內來電讓他後續拍攝頻頻走神。
“eon,該換佈景了。”
“哦哦好。”回過神,禾樂把相機交給助理,不遠處突然吵鬧起來,禾樂放下平板走過去,“怎麼還沒弄好?”
負責裝造的人戰戰兢兢說模特的裙子被新佈景的鐵絲勾了一下,破了一道口子。
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會塞牙縫,禾樂嘆了一口氣,他讓模特先就位,思考了幾分鐘,突然問:“有亮色的膠布嗎?搬家封箱子用的那種。”
助理怔了怔,“有......應該有的。”
模特穿的黑色皮裙,他用紅色膠帶在他身上胡亂纏了幾圈,把那道口子撕得更大,口紅抹出界。
大家都被他這個操作驚到,拍出來的照片同樣驚人,漂亮的模特眼神銳利,就像要從照片中沖出來一樣,充滿野性的生命力。
有驚無險完成了今天的拍攝,禾樂回到家,發現手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了塊膠布,難怪一直覺得很癢。洗完澡上面的膠卻沒能清幹淨,被熱水一燙,反而紅了更大一片,就像過敏一樣。
撓著撓著,禾樂突然回想起來,寫“何樂不為”的那張單詞卡背面的單詞是【aergic:過敏的】
愛情,何嘗不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過敏反應。以為早就痊癒,過了十年,紀延廷一個電話過來,再次爆發。
“何樂不為......”
“禾樂不為......”
他當沒了這回事也可以的吧,反正紀延廷也不可能從海城飛到紐約讓他兌現承諾。如此想著,禾樂舒心地嘆了嘆。
篤、篤......虛掩的房門響了兩下。禾樂眉頭皺起,喃喃自語,“怎麼這麼快,你不會又是點樓下快餐車的披薩手卷吧,我真的不喜歡那個,有青椒......”
“太晚了,吃披薩不健康,給你叫了些清淡的點心。”沉穩略帶磁性的聲線響起,禾樂登時坐起來,起得太猛以致眼前陣陣發黑,視線微眯著送出去。房門完全開啟,白光爭先恐後湧進來,頎長身影立在門邊,讓人看不清面容。
紀延廷伸手摸到燈光開關,禾樂急急喝住,“別開。”於是他的手就垂了下去。
是了,他接到那通電話是半個月前的事,現下人已經在海城,而且也履行承諾把紀延廷從婚禮上“搶”了出來。
出來之後他說很困,於是紀延廷就把他帶到一家度假山莊,按摩、薰香,他睡得昏昏沉沉,才會做那些有的沒的夢。意識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他看向門邊站崗似的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片唇瓣被貝齒反複研磨,手指攥緊柔軟的被單,方才還以為自己是工作晚了在工作室二樓的床榻睡著,還下意識喊助理給他買飯。
紀延廷徐徐向他走來,微微傾身摸了摸他的臉。他的手掌如記憶中的一樣,幹燥、微涼。頃刻間,夢境與現實糅雜在一起,以致於讓人分辨不清界限,禾樂眼睛有些酸,輕聲呼喊那個幾千個夜晚都不敢脫口而出的名字,“紀延廷......”
紀延廷捧著他的臉,視線落下,口吻冷淡地指示:“起來洗漱一下吃東西。”說完便抽身往外走。
禾樂訥訥望著比年少時高大挺闊得多的背影,胡亂應了一聲往浴室去。沒有換洗衣服,洗過澡他只能穿著浴袍出去。深夜的酒店房間,與多年未見的初戀物件,一個西裝革履,一個浴袍加身,實在不合適。
餐點擺滿一桌,禾樂啞然,“這麼多。”他攏著浴袍坐下,拿起手邊的水杯小口小口啄水。
紀延廷瞥了他一眼,極其自然地伸手幫他整理堆疊在一起的衣領,“不知道你現在喜歡什麼,就都點了一些。”
他把折進去的領子翻出來,手指從上往下捋順衣領,似有若無地觸碰到布料下面的肌膚。禾樂緊張地嚥了口唾沫,眉頭微皺,這種接觸對十年沒見的老同學來說也太不正常了吧。
“好了,快點吃吧。將就一下,明天帶你吃別的。”
兩人一整天都沒進食,屋內只剩輕微的咀嚼與吞嚥聲,安靜得令人不適。禾樂不動聲色嚥下口中食物,轉過頭找遙控器把電視機開啟。凝固的空氣被無腦棟篤笑攪亂,觀眾如同設定了程式一樣定時發出罐頭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