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會兒,每次阮箏想結束通話的時候傅之恆總能找出新的切入點提問,時針不知不覺走過一圈,護士進來提醒他媽媽今天的複建已經完畢。阮箏匆忙跟他道別,“我要送媽媽回病房了,下次再聊。”
“好。”
咬咬唇,他糾結兩秒忍不住問道:“那你什麼時候會來首都?”
“明早。”傅之恆簡言意駭地給出答案。
阮箏對著黑下去的電話螢幕發了一會兒呆,護士再次出言提醒他才回過神,接過輪椅把手。
“寶寶怎麼好像心不在焉的?”秦紜紜一眼看出他有心事,阮箏搖搖頭,說沒什麼。
秦紜紜擺擺手,“算啦,你學習上的東西我也不懂,要是很不明白就問老師,問同學也行,不要害羞。”
“......好。”
因為今天複建做得很用功,理療師送了她一朵紙折的小花,秦紜紜擺弄著,不無可惜道:“小夫老師今天怎麼還沒來,我想給他看我的花。”
“是平時經常來給你們講故事那個小夫老師嗎?”阮箏聽她提過幾次這個人,對方似乎每個月都會來一到兩次,跟病友聊天或者做遊戲。這裡比較偏僻,平時很少義工過來,所以無論是秦紜紜還是其他病友對於年輕人過來都很高興。
阮箏想當面謝謝那個人,但因為他工作太忙,總跟對方到訪的時間錯開,所以直到現在也沒能見上面。只知道大家都小夫小富這樣喊,也不知道對方的具體名字。
秦紜紜語調輕快道:“是的呀,小夫老師可厲害了,他知道很多事情,每次都會講新的故事。”
“那下次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吧,我也想聽小夫老師講故事。”
“好哦。”秦紜紜拍拍他的手,像說悄悄話一樣小聲告訴他,“劉奶奶說他很帥,我還是覺得我們寶寶更帥。”
阮箏彎了彎眼睛,“那我更要看看他長什麼樣了。”把秦紜紜送回去,又跟護工交代了幾句才離開。
第二天,他把兩個會面推遲,早早等在機場。傅之恆給他發了航班資訊,到達時間是九點五十,現在才八點零一。他看了眼一旁仍冒著熱氣的早餐,有些擔心他到的時候已經涼了。
會不會有些過了?他們已經不是那種關系,他還上趕著買早餐接機,好像還沒變一樣。
阮箏趴在方向盤側看著窗外搖擺的葉子,一夜未眠,他眼底泛著青黑,因為過度消瘦顴骨較之前明顯。窗戶倒影著很陌生的一張臉,傅之恆見到這樣的他還會像先前那樣嗎?
沒等他糾結太久,副駕駛的門就被拉開了。他臉上的驚訝藏都藏不住,“怎麼這麼快?”看了眼腕錶,九點都還沒到。
“改簽前一班機了。”因為猜到這人一定會提前到。
久別重逢這個詞實在太過特別,拆分開來平平無奇的字,組合在一起卻讓人的心髒如遭螞蟻啃咬。
他張了張嘴,想說很多,卻沒能如常地發出聲音。為什麼這麼著急來首都?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車?我......有些想你,很想你。
傅之恆一錯不錯地盯視他的臉,這個距離甚至能看到透明的小絨毛微微浮動,不由自主伸出手撫著他的臉頰,腦袋忽地靠近,聲音從唇畔傳來,“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睫毛翕張,呼吸變得很輕,熟悉的氣息席捲身心,阮箏聲線不穩地說:“我給你買了早餐,要涼了。”
“買的什麼?”傅之恆問。
“驢打滾。”
“是這邊的特色小吃嗎?”
“嗯。”
“什麼味的?”
“甜的,裡面有豆沙,外面是黃豆粉。”
“豆沙味的。”
一張一合的唇瓣不時擦過阮箏的臉頰還有嘴角,傅之恆維持著極近的距離跟他說話,讓他十分緊張。
接著又聽到他非常紳士地禮貌詢問:“你希望重逢之後第一個吻是豆沙味的嗎?”
“什......”阮箏霍然抬頭,四片唇瓣瓷實地貼合,從收窄的視線可以看到傅之恆的眼角彎了彎,隨後他的後腦勺被牢牢按住。
小小車廂內只餘嘖嘖水聲,空氣變得燥熱,氧氣蒸幹。平時用來維持活計的舌頭遭受雪崩般的侵犯,傅之恆吻得很深入,吮吸舌頭攻城略地,阮箏有種錯覺他們會因為接吻而變成食蟻獸。
心髒以遠超負荷的節奏跳動著,怦—怦—怦,一聲高過一聲,血液翻湧,新鮮滾燙的熔岩流經每根神經末梢,身體隨時會被燒為灰燼。
傅之恆稍稍分開讓他呼吸,阮箏彷彿坐了一趟垂直過山車,還沒喘勻氣又要迎接下一個高空降落。好像怎麼也親不夠,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交疊的姿勢,阮箏軟綿綿地趴在他身上,手臂無力地掛著脖子,視線隨窗外的樹葉打轉。眼角泛潮,紅了一片,對視間傅之恆又忍不住吻下去。
當初就是一下子被這雙秋水似的眼睛迷住,總忍不住去追尋他的身影。後來他從這雙眼睛看到失望、麻木,見證明眸漸漸失去原有的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