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還認不清形勢,方臘是極度失望的。
此時摩尼教中人心惶惶,方臘可以肯定,只要他一聲令下說反,立刻就會有不知多少人跑官府去告首去。
以前可以靠陳箍桶的手段,將教中激進派與保守派團結起來,共同謀反,此時誰來擔當這個角色?
唯一的選擇,是忍氣吞聲!
其實方臘心裡,也被憋得幾乎吐出一口老血,可是沒有辦法,他只有忍,不但要忍,明知這是周銓設計他的,他還不得不陪著笑臉,將另一邊臉送上去被周銓抽打。
“是十四叔辦事不力!”方臘的另一個兒子方毫道。
“與陳十四無關,他已經盡力了,奈何我們低估了周銓小賊的無恥!”方臘擺了擺手,心中微微一動。
他看著方毫,這個次子被看得有些莫明其妙。
“毫兒,有件事情,須得交與你去做。”沉吟許久之後,方臘道。
方毫精神一振。
方臘的這兩個兒子之間關係尚好,但說完全沒有競爭,那純是笑談。
此前方書已經多次獨當一面,頗為摩尼教立過功勞,但方毫因為年紀尚小,故此從沒有獨立出過任務。
方毫倒沒有想過奪走嫡子之位,但表現得好,以後分家當時,多少能給自己多攢上些。
方書則是臉色微變,不過剛被抽了一記耳光,他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將嫉憤的目光隱藏起來。
“爹爹要孩兒去做什麼事情?”方毫又問道。
“聽聞周銓在濟州辦了一所學堂,你去那所學堂求學吧,爭取把他的本領學得一分兩分回來。”方臘道。
此話一出,方毫面上就沒有了血色,而方書卻是覺得快意。
竟然是這個任務!
方書方毫並不傻,所謂求學,根本不是這回事,而是去充當人質!
哪怕剛剛被周銓耍了一回,鬧得摩尼教要內訌,可是方臘為了他的大業,卻還得隱忍下來,而且必須做得比此前更好,比如說,將一個兒子送去充當人質!
“兄長……兄長向來比我聰明……”方毫喃喃地道。
“你兄長得罪過周銓,若是去那裡,少不得要吃苦頭,但你不同!”方臘看了他一眼,目光閃動:“莫要以為爹爹是害你,你到了周銓手下,好生學,好生做,只當就是他的伴當!周銓喜歡在用少年人當自己的伴當,在他身邊,不難有出頭之日。日後無論是回來幫爹爹,還是……還是有什麼意外,你就專心為周銓效力,咱們家,都有一條退路!”
“爹爹?”方毫還是不解。
“若聖教不舉事,咱們家當個富家翁,這家產大多數還不是你哥哥的,你能落得多少,何如在周銓身邊,只要學得一分兩分本領,便遠勝過咱們家業了!若是聖教被逼得舉事,成功,你少不得一個王侯之位,失敗……你在周銓身邊,也算是為我和你哥哥留條血脈。”
方臘此話,多少有些頹廢,方書吃驚地望著父親,臉上的疼痛感也沒有此前那麼強烈了。
他猶自記得,父親下狠心將教內激進派送往京師時,那梟雄本色,是何等讓人心折,看似退讓,實際上卻是以退為進,純潔聖教隊伍。
但現在,方臘的頹廢卻是那麼刺眼。
只是因為在周銓手中吃了一個虧,便成這模樣?
當然不會,父親這一世吃過的苦頭絕對不少,也敗過許多回,卻沒有任何一次,能將他打擊成這模樣。
而方毫更是被嚇到了:“爹爹,何至於此?”
“哈哈,暫時當然是不至於此,不過世事難料,我早些籌謀,總勝過事到臨頭不知所措。毫兒,若你真有心,就好生在周銓那裡學學,最初時,他肯定不大待見你,但周銓這個人,我看出來了,他的野心,只比我更大。有如此大的野心,就需要更多的人才,他極是自負,料定可以駕馭底下的人才,只要你能有本事,在他手下就定然可以出頭!”
聽到這裡,方毫默然無語。
方臘做出的決定,是不容許他拒絕的,第二天,忙著安撫下屬的方臘,仍然抽出時間,為他準備好行囊,直接將他送往明州。
明州有前往濟州島的船,父子二人步行穿過杭州城,出了城之後,方毫乘上驢子,方臘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有些話,你兄長在身邊時我不好說,在那邊好生去做,莫與家裡聯絡,哪怕周銓要對付你老子,你得到訊息,也莫要與我聯絡——他要你用刀砍我,只管拿刀來砍就是!”
方毫眼裡頓時淚水湧出,拉住父親的胳膊,他哽咽著道:“我們便在家裡當富家翁就是……”
“我倒想如此,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你以後便會明白,就算是周銓,他就能所有事情,盡憑己意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