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倒是謹慎,竟然帶著這許多人!”
一間腳店之中,隔著門板,有人望著經過的朱勔儀仗,嘖嘖了兩聲。
來人正是周儻的老兄弟們。
在得知要對付朱勔,那些想來這與他一起享福的“老兄弟”,頓時有十餘人打了退堂鼓。
不過還是有些願意冒險,富貴險中求,人家狄江如今的富貴,還是去遼國跑了一遭才得到的,朱勔再兇再狠,難道能狠過遼狗?
因此,武陽帶著三十餘人,便潛妝南下,來到了蘇州。
他們抵達蘇州都已經三日了,這三天一直在窺探朱勔的行蹤,想要尋找機會,但是朱勔只要出了孫老橋邊的自家院子,少說也有三百人跟隨,多的時間,甚至有五百餘人,聲勢赫赫,在京師之中,就算是蔡京外出,都不會如此。
“這狗賊倒是會享受,好大聲威,咱們在軍中時,就是將主出行,也不會如此……朝廷竟然許他有這麼多的家丁,當真是不為人子!”
“朝廷裡官老爺們莫不如此,上回咸寧坊那邊著夥,俺正好是鋪兵,拖著水龍要去救火,偏偏一位侍郎儀仗經過,要我等迴避……****的是救火要緊還是他過街要緊!”
眾人的話很快轉到對朝廷官員的牢騷上來,這些人都是不如意的,否則也不會想著厚下面皮去投周儻,更不會跑到這江南來生事。
“銓哥兒怎麼還沒來,武家哥哥,你說他什麼時候來?”
等儀仗經過之後,有人向武陽問道,武陽看了看他:“老祝,咱們在軍中的規矩,不該問的不要問。”
“這不是不在軍中麼?”被稱為老祝的涎著臉道。
“你們在龍川別業也看到了,大郎以軍法治家人,那些小娃娃們,比起咱們在軍中還要嚴。”武陽難得多說了兩句。
他也是個憨厚的人,念舊情,故此才會提點眾人,不象狄江一樣,在這些老兄弟中只吹牛,有些該交待的卻不交待。
老祝撇了下嘴:“那些娃娃們,也就有個樣子罷了!”
武陽悶不作聲,話都說到這份上,這老祝還是聽不進去,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老祝見他不答,伸了個懶腰:“唉呀……這些日子可憋壞了,武家哥哥,要不帶兄弟們出去樂樂?這可是江南脂粉地,我前日在那個什麼橋邊,看到一家青樓,樓上的姐兒,當真是嫩得可以捏出水來,嘖嘖,來這江南,若不睡上幾個江南姐兒,豈不白活了?”
眾人鬨笑起來,這老祝好嫖,在京師時有點閒錢便都扔到窯子裡去了,如今到了蘇州,老實了三天,便又故態復萌。
“不許出去,等大郎到。”武陽沉聲道。
“唉呀,武家哥哥,何必如此認真,你看你,就不如狄江哥哥活絡,故此狄江哥哥如今獨掌一方,你卻還在這給自家侄兒當長隨。”
此話一出,立刻有人喝道:“老祝,少說點!”
老祝話一出口,也知道失言了。
他們這些老兄弟背後議論時,其實也為武陽感到不值,覺得他就是太老實,所以在周儻周銓身邊,沒有落到什麼好處。反倒是每次出生入死,總是少不了他。
他們一是低估了武陽與周家的感情,二則是低估了周銓給武陽的待遇。
眾人喝斥老祝,也是怕武陽惱羞成怒。但武陽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些輕蔑。
他是少數知道玻璃出自窯場之人,這一點,連狄江都不知道,狄江得到的訊息,玻璃是張順認識的番商帶來的。
不僅如此,周銓清空連島之後,在連島燒製玻璃,負責此事之人,名為王遜,乃是武陽的表兄。周銓早就跟武陽說過,玻璃窯的收益,每年有二十分之一歸他所有。
狄江賣水泥,看起來每個月拿兩三百貫的錢很多,可是武陽清楚,等連島的玻璃窯建成之後,每個月可以賣出幾萬幾十萬貫的價錢,一個月分到他手上的,三五百貫是少的,有可能幾千貫,十倍於狄江!
不僅如此,武陽並沒有太把錢放在心上,他更清楚周銓的野心。
若是周銓野心能成,他少不得世代榮華,與周氏共興盛;即使不成,周銓出走海外,他也少不得在海外占上一塊地盤,成為子孫世代之基業。
所以計較現在暫時的面上光彩,是很蠢的事情。
“大哥令我主持,在大郎未來之前,大夥都聽我的,我說不準離開,就不得離開!”他沉聲道。
老祝這一次沒有再說什麼,他怕將武陽真激怒了揍他。
將這刺頭按下去之後,又呆了三日,每日就看到朱勔耀武揚威地出巡,就是武陽,都覺得有些奇怪了。
這日夜中,他醒來之後起身到各屋轉了轉,卻發現老祝與另一個叫梅森的不見了!
這二人都是好嫖好賭的性子,被武陽按住幾日,私下裡便串聯起來,乘著夜間他們值守之機,翻過腳店的院子,溜到蘇州大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