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小雨,不妨事,你也試試看。”蕭殊笑道,拿過另一根魚竿遞給玲瓏子。
玲瓏子猶豫著接過魚竿,若說琴棋書畫她稱得上行家,那釣魚她則是一竅不通,學著蕭殊的樣子將線甩出,細雨中根本看不清魚有沒有上鉤,總覺得線一直在動,但每每收上來均是空無一物,又或者纏著殘枝枯葉。
“這種雨天,根本不會有魚上鉤。”玲瓏子話音未落,就見蕭殊手中的魚竿微微往下一沉,水面濺起了浪花,魚竿開始不斷搖晃。
蕭殊曬然一笑,不急著收杆,輕抖魚竿末尾,莫約十個呼吸之後,豎直向上一提,只見一尾桂花魚被他甩在空中,咬著魚餌不斷掙扎著,水花濺了兩人一身,將那魚釣上來之後,蕭殊將它口中魚鉤取下,重新送回了水中。
在玲瓏子疑問的眼神中,蕭殊揮竿入水,繼續垂釣,神情專注的像是完全忘記了外界的一切,對於此刻的蕭殊來說,全世界只餘下水中的魚餌,任何一絲輕微的晃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也算是……忘我嗎?”玲瓏子似有所感,但釣魚的確不適合她,自腰間取下一根剔透的白玉簫,這曾是生辰之時青玄子所贈,便也一直隨身帶著。
幽幽簫聲,飄渺深遠,融入風雨聲中,一點也不顯得突兀,輕柔涓細,似香爐中的嫋嫋輕煙,久久縈繞,不絕如縷。
遠處涼亭內,青玄子一人負手而立,那簫聲悠悠揚揚應和著風雨,閉目細聽,腦海中止不住回憶起與玲瓏子的點點滴滴,贈簫時的忐忑,見她犯錯被師尊責怪時的憂心,被欺負時的憤怒。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佳人忘情,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忘我忘情,玲瓏你真要如此嗎?”青玄子背後雙手鬆了又緊,看著那小舟上悠閒垂釣的蕭殊,長劍不住的震動,幾度出鞘,又收了回去。
蕭殊若有若無的瞥了一眼,如此殺意就如夏日冰雪一樣矚目。
“怎麼了?”簫聲戛然而止,玲瓏子順著蕭殊所看的方向望去,那涼亭內卻是空無一人。
“心境非是武學,我能教的僅此而已,忘我並非執著一心,而是存乎萬物之間,是為忘情,時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吧。”蕭殊收起了魚竿,驅舟回到了岸邊。
玲瓏子點了點頭,這幾日和蕭殊相處,對於忘我已然有了幾分體會,不再是當初那流於文字表述的體會,是由心而發的感受。
目送玲瓏子離開之後,蕭殊回到小舟上,一位青衫道人已經站在船頭,靜待多時。
“你何必來找我?”蕭殊有些頭痛的問道。
“我與玲瓏同輩,你既授她,青玄想來該呼一聲師叔了。”青玄子冷聲道,一拂袖,水面頓起驚濤,小舟無風自動,以極快的速度駛離了岸邊。
“師叔不敢當,道長有何指教?”蕭殊輕笑道,斜倚著船板坐了下來,不晃不搖的拿起魚竿,手輕扶船身,疾馳的小舟頓時緩了下來,靜止在湖中。
“忘我就是這般釣釣魚,吹吹簫,泛泛舟嗎?”青玄子厲聲質問道。
“是了,道長說的極是,忘我不過是釣釣魚,吹吹簫,泛泛舟罷了。”蕭殊也不反駁,反倒自顧自垂釣了起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你就是這般回報師尊的嗎?”青玄子聲音冷了下來,拇指推出劍身三分,殺意陡升,若蕭殊再如此輕慢,他絲毫不介意領教一下所謂的忘我劍者。
“傷心人,為情困,出劍挽佳人,道一聲徒勞。”蕭殊輕笑道,青玄子不由為之氣結,這蕭殊著實氣人,三尺青芒劃出一道冷冽,直指蕭殊後心。
就在這時,一直背在蕭殊背後的紅傘一顫,一柄深紫色狹長的劍自行出鞘,擋在了蕭殊背後,恍惚間可聞雷鳴,也不知是春雷乍響,還是劍鳴震耳。
青玄子一劍被擋,只覺右手一陣痠麻,如被雷擊,手中長劍不由發出一陣悲鳴之聲,不住的顫抖,一道道細小雷蛇在劍身上蔓延而過。
蕭殊瞬息起身,反手握住紅葉,揮劍橫斬,宛若平地起驚雷,絲毫不給青玄子喘息的機會,猩紅劍芒蓋過了劍身,原本三尺的紅葉此刻足有丈三,凌烈的劍風下,驚濤不止,小舟不斷搖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側翻,實木的船身上出現一道又一道的裂紋。
青玄子反應也不慢,心如止水,劍身上灌注內元,雖不及蕭殊這般劍罡外放,但仍有瑩瑩青芒閃爍,真就是生死之間,面前這一劍,除卻天玄之境不作他想,擋得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