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說法?”蕭殊問道。
“有一便想著二,得了二又要三,難以滿足,求而不得非是天不遂人願,只是人心不足罷了,正如先生一般。”南北指了指蕭殊道。
“我?”蕭殊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天玄境已達頂峰,但先生不是依舊不滿於此,小僧還記得那一夜漫天劍潮當真是蔚為奇觀,此生僅見,著實是開了眼界,可天門到底未開,這是否是先生的求而不得?”南北笑著問道。
蕭殊也不否認,點了點頭。
“先生看我這一身傷,它是從何而來?”南北指了指自己那貼著膏藥包紮好的傷口問道。
“被街上百姓所傷,被何家家奴所傷。”
“那他們為何要傷我?”
“因為你和東西替我和小叫花出頭,他們不喜外地人,你們偏要擋在前頭,便拿你們出氣。”
“那他們為何不喜外地人?”
蕭殊沒有在回答,他明白南北的意思了。
“人生苦多,均有因可循,既是苦,那便是惡因,天災人禍,以至於許多州城的百姓不得不背井離鄉,這便是惡因,他們來到煙都之後心生歹意,偷盜搶掠,這是惡果亦是惡因,煙都百姓怨恨外來人,或刁難他們,或唾棄他們,更有甚者如那何駘諫,直接殺人,也是同樣,正所謂因果迴圈,我涉足其中,這一身傷便是惡果。”南北雙手合十慨嘆道。
“照你這麼說,那天災是何因之果?你這一身傷的惡果會成為何事惡因,又會造成什麼惡果?”蕭殊有些不耐的質問道,又是因果,如果一切真早早註定,那萬物生靈存在的意義豈非如同木偶戲,所謂的自我不過是前因所致,所謂的選擇不過因成果罷了?
“緣起性空,更是無明,天災人禍亦非是天道自發,而是每個人,每一天,每一點的積累,一個惡因,便是下一個惡因的開始,無論局內局外,眾生造業,眾生承擔,此便是共業,小僧受了這一身傷,不問,不聞,不究,坦然受之,便結了這惡因罷。”南北一臉悲苦之相,口誦佛經,可大千世界冥冥眾生,業力何其之多,莫說一人,便是三千佛陀八百比丘,又何嘗能渡盡眾生?
“青雲宗張真人劍屠十萬,坐死城頭,按你這麼說,那十萬將士本就該死?若張真人攔不住,玥國淪陷,這舉國百姓就該亡?”蕭殊辯駁道。
“善惡難分,對錯難斷,皆由一心未免偏頗,小僧不敢妄言張真人是對是錯,他為蒼生受劫是善,劍屠十萬是惡,保下玥國,最終落個罵名,這便是因果,繞不開,逃不掉,上至佛陀道祖,下至紅塵俗客,唯一的區別便是大修行者不昧因果,知因承果,而普通人不見因果,待到臨頭依舊自欺,在小僧看來,張真人便是大修行者,雖死,仍恪守本心,金剛怒目亦是慈悲。”南北說道。
外頭的雨依舊淅瀝,蕭殊沉默了片刻,忽然莞爾一笑道“若我現在殺了你,殺了整個煙都的人,如此也算因果嗎?”
“算。”南北沉聲道,話音剛落一道暗沉紅光劃過,發冠掉落,長髮披散了下來,可他眸中依舊平靜無波。
殺意漸濃,蕭殊注視著南北的眼神,手中紅葉劍罡吞吐,每一次都讓南北宛如赤身裸體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可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好多年前,我受天璣子半師之恩,他給我留下了這一問,還沒等我解開,他先去世了,我這些年所見所聞亦是不少,但始終不求甚解,今日還要你這麼個小和尚替我解惑,當真世事無常,若有機會真想拜會一下你師尊,看看什麼樣的人才能教出你這麼個徒弟。”蕭殊收劍笑道,方才出劍的一瞬間,他的殺意可不是作假,只要南北有半分心虛,也許這劍罡真就會切下他的頭,蕭殊雖不好殺,可南北偏偏要說一套他最厭惡的因果,但最終他還是收了劍,南北雲淡風輕的模樣,讓他想起了天璣子。
“我知先生不喜因果之說,可小僧還是要說,除最後一問,皆可因果二字概之。”
“天道不公就不在因果之列嗎?”
“這……小僧見識淺薄,只知因果定數,不解天意無常,何敢妄言天道公平與否,先生若真想解惑,不妨去嶽州觀瀾山雲寺尋我那曉月師尊,或許家師可為先生解惑,家師也是好客之人,雲寺雖談不上香火鼎盛,但也是一方佛宗,就算不拜佛,光是看看風景也算一個好去處……”南北跟開啟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的從觀瀾山雲潮壯麗,說道嶽州風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