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尸位素餐之人,我日後自當會秉公處置。”祁承業的聲音中多了三分凜冽,他略作停頓,又開口道,“此時瀛海夷寇已經侵佔我大盛國土,早在兩月以前,靜海縣揚起烽火之後,我們就再無收到半點關於靜海縣的訊息,這事于軍事上有多麼嚴重,想來奉川小弟你也明白。”
“正是如此,小民才要去面見知縣。”江庚微微嘆氣道。
“此時時間已然過去兩月,我們派出的前鋒兵與偵察兵都無一人活著回來回報,若是奉川小弟真有重要軍報,希望可以告知於我,我必當上報天聽,以拯救我大盛子民不受敵人戕害,以護佑我大盛疆土不受敵寇踐踏,以洗刷我大盛三百八十年來未曾受過的恥辱!”
祁承業緩緩從木椅上站起身來,臉色莊重,朝著江庚緩緩一拜。
江庚立馬從椅子上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面板白皙,陰柔得有些女相的世子,同樣一拜。
“殿下能有如此心意,實乃大盛千萬百姓的福祉。”
江庚開口道。
他其實也不知道眼前的世子是否正如他開口說的那樣,那麼地為天下人著想,是否真的為自己那戰死在靜海縣中的父母鄉黨而悲傷,是否真的認為自己是先烈遺嗣,需要補償。
他微微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祁飛,從對方那微微警告的眼神中,他讀出了對方的意思。
他是個涉嫌私自制造精鹽的罪人。
他的性命也是由世子救下。
這是為了大盛子民。
他沒有任何選擇。
“還請奉川小弟如實告知。”祁承業緩緩開口,溫吞的眼神也變得冷冽起來。
江庚微微吐出一口氣,早在心中打了幾次腹稿的他緩緩開口,保證自己說得足夠清晰,能被對方聽明白。
“當時,靜海縣旱災多日,城中守衛也已缺糧缺水多日。彼時我正在家中和小妹作伴,卻猛然聽見城外有如同雷震一般的巨響,連屋子上的磚瓦都因此震動,我與小妹慌忙逃進屋中,城外的雷震之聲卻越發頻繁,我當時還不知道,那聲音正是來自夷寇大船之上的火炮。”
“那火炮只轟擊了三輪,我便聽到雷震之聲忽然拉近,彼時城門以破,距離第一門火炮轟擊之時,可能還不到半刻鐘。我意識到事情不對,立馬拉起小妹準備離開,先孝卻在此時推門,朝我大喊。”
“先孝當時乃是靜海縣把總,手下有八百餘戰兵,負責城中守備。他進門對我說,此時夷寇已經轟開大門,魚貫而進,他雖有準備,但卻低估了敵寇的火炮威力,他知此行必死,給我塞了小半袋銀子,讓我帶上妹妹,和幾個宗親堂兄弟一同出城,他則要與其餘叔伯一同抗爭,為我們爭取出一線生機。”
江庚眼簾半垂,也已經沉浸在原主那悲慟的記憶當中。
生離死別,人生憾事。
“當我混混沌沌著出門之時,先考已然拔刀衝出小巷,在遠處,夷寇已經衝來,猙獰面目清晰可見。我告別先孝之時,只聽聞他朗聲道:‘夷寇此行過於迅捷,若是等到他們以雷火之勢佔據靜海,必當如箭矢一般順流之下,吞併安水之上所有府城縣城,你記住我下面說的話,勢必要將這些話告知沿途官吏,讓他們傳信出去,以保我大盛天威!’”
江庚深深地吸了口氣,眼裡已然有了三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