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離見這兩個老者雖然打扮普通但氣度卻著實從容端重,當下笑著上前拱手為禮道:“後學唐離見過兩位尊長”。
唐離打量這兩個老者的時候,這兩位家主自然也沒閒著,那哲翁先自伸出手虛扶起唐離後笑道“前時多見京中小兒輩傳書,言說新科狀元郎風儀不凡,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說完這句,幾人附和著笑了一會兒後,哲翁復又點頭道:“《唐詩評鑑》老夫也曾拜讀,該書於精髓上暗合孟夫子‘知人論世’之詩學觀,於體例上接六朝《詩品》之餘緒,而又能前人之所未見,的確稱的上佳作二字。 比起你這相貌風儀,倒是這份才華更值得老夫讚歎哪!”。
“尊長謬讚了”,聽哲翁說完,唐離剛謙遜了一句,就聽旁邊的素翁介面輕吟道:
達人輕祿位,居住傍林泉。 洗硯魚吞墨,烹茶鶴避煙。
閒唯歌聖代,老不恨流年。 靜想同來者,還應我最閒。
原來他吟的正是當日唐離初進京時地詩作,緩緩吟完之後,素翁才笑嘆道:“容貌乃是天生皮囊,學養雖然難得,後天也可造就,唯這份淡泊心性著實難得,尤其於你這般年紀而言更是如此。 想老夫當日初見此詩,也曾擊節而贊!”,言至此處,那素翁轉向鄭觀察使道:“得婿如此,子文賢侄夫復何求?”。
素翁這話又引得眾人一笑,唐離自然是遜謝不已,眾人在門口又寒暄了片刻後。 才向道學內行去。
見唐離手疾九天文學的攙住了哲翁,崔學正才伸手扶住素翁,鄭子文見到這一幕,於不經意之間向伶俐地女婿投去了讚許的一瞥。
佔地廣大的道學留園本是供學子們課餘散的所在,今天卻被闢出做為聚會之所,及至扶著哲翁的唐離等人到達,那些等候的學子們如受驚了的鳥雀般自覺在園門口燕聚成行。恭迎幾人到達。
一行五人,除崔學正外。 有三個是四大高門地當代家主,一個是聲名顯赫地新科狀元郎,這些人在士林中地聲望自不待言,平日裡這些人想見一個也難,今天卻聯袂而來,如此豪華陣容只將那些與會的學子們激動地面紅耳赤,幾人一路行去。 兩邊的學子也應著他們的腳步彎腰躬身為禮,一時間整個留園中的氣氛肅穆莊重的緊。
學子迎接過後,則是那些等候地本道名士上前寒暄,這來來回回又熱鬧了近三柱香功夫後,眾人才開始落座。
留園正中的草地上此時早已搭建了一個三面素錦環圍的帷幄,唐離等人自進了帷幄,依次坐定之後,那些個後行的學子才在帷幄外各自擇地坐下。 眼前的一切佈置,分明遵循的是孔聖講學時的佈置。
因哲翁及素翁的到達,崔學正主持就有些分量嫌輕,這一職責自然就轉到了鄭觀察使身上,他先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才宣佈全場肅立同誦《論語》第一章。 以此做為此次聚會地開端。
這一提議引來眾人應聲附和,一時間整個留園中 “學而時習之……”之聲播於遠近。
誦經完畢,便是隨後的講經,先是那些本道名儒依次據《論語》微言大義,最後才是到哲翁及素翁二人,他們兩人一個講的是:“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 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而另一個講的則是“志於道。 據於德。 依於仁,遊於藝”。 二人的講經自然引來喝彩聲一片。
唐離這回也真算見識了什麼叫真正的大儒,這些人引經據典,字字闡,其功底之深直讓他感嘆自己這虛名著實來地僥倖。
其間鄭子文也曾示意唐離言,卻為其以後學之名婉拒,鄭觀察使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倒也沒有勉強,與會的數百人自然不會想到狀元公是不敢獻醜,還道他是尊敬前賢,一時對這位少年得意卻知進退之道的狀元公更多了幾分好感。
由於前來參予盛會的本道大儒太多,所以雖然是簡單的講經也花了將近兩個時辰,講經完畢,自有僕役送上茶點果子,眾人邊飲邊觀賞歌舞。
只是這次的歌舞與往日的鬆散全然不同,帷幄對面的高臺上先出現的一個年約十六七地素裝女子,如果有後世人到此,必定會驚訝地現,一千二百多年前這個名喚蘭心的女子所做地套路居然跟後世那些晚會的主持人一摸一樣。
聽完素裝女子的致詞,哲翁笑著向身邊的唐離道:“這是你太樂署安排的?形式的確新奇的很,不錯,著實不錯!”,誇了這一句後,他才頗有感慨的嘆道:“‘樂者,聖人之所樂也。 而可以導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這句話說得好!難得她一個歌女尚能明此大義,而世人卻早已將之忘卻,只將聲樂歌舞做為享樂手段,全然忘卻了聖人當日以樂教化民心的初衷。 儒門淪喪至此,實使人痛心疾!”。
哲翁這一言出,旁邊附和連連,有了這麼個調子,隨後這一臺推奇出新的歌舞就引來眾人連番讚歎,蓋因這臺歌舞乃是為今日量身定做,其所用器樂也多以琴瑟等雅樂為主,至於其它那些歌曲及舞蹈的選擇也同樣是如此,加之本身歌舞穿插,安排緊湊,形式又足夠新奇,自然博來陣陣彩聲,以至於整個表演完後,許多素來對歌舞並不感興趣的碩儒也讚歎其“志趣高雅,暗與聖人之意相合”,可以說,太樂署改制後的第一次亮相非常成功。
歌舞之後,鄭子文再次致辭時卻點名讓唐離言,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位年輕的過分的“別情先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