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順著豆花的話,說:“狐狸精,不不不,亢老闆剛剛起來。”
豆花捂住嘴笑了,就問:“她還住她原來的窯裡吧?”
夥計點了點頭,掃雪去了。
豆花就往亢鳳的窯洞走去,她故意多繞了幾步,路過亢鳳剛才出來的那孔窯洞。這一排窯洞都搭了廈子,伸出來的廊簷,被幾根粗大的槐木頂著,槐木座在鼓形的灘石上面,穩當,又顯氣派。這是大戶人家的標配,青石鋪地,廈子高挺,廊簷飛翹。再講究的人家,會在柱子上,鼓石座上,雕龍畫鳳。
廊簷下面沒有雪花飄落,顯得乾淨。偶爾有從外面刮進來的雪花,若有若無地灑落在黑色的青石片上,淺淺地灑了一層。豆花從那裡經過,貓一樣地躡手躡腳,耳朵聽著窯裡,眼睛看著腳下。
那孔窯洞裡靜悄悄的,有從別的客房裡傳出來客人打鼾咳嗽吐痰的聲音,說明這孔窯洞裡沒人,她想趴窗戶上瞧瞧,又怕讓亢鳳發現,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忽然,她發現了那一層淺淺的雪花上面,一個印痕若隱若現。豆花駐足留意了一下,看到這個印痕和她門口的那一串腳印有些相似,又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她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個腳印。
這時,夥計掃雪掃到了這裡,他舞動著大掃帚,“噝拉噝拉”幾掃帚把那裡掃的乾乾淨淨。
豆花若無其事地緊走幾步,到了亢鳳的窯裡,亢鳳正在梳洗打扮,見了豆花,滿臉的吃驚,罵她:“神神道道的,神不知鬼不覺,你甚時候來的?”
豆花一臉壞笑,問:“昨晚上幹甚去來?老實交代。”
亢鳳的臉上飛上了一片不易察覺的尷尬,問豆花:“這麼早,找我甚事?”
豆花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讓亢鳳對她沒起懷疑。
從鳳來客棧出來,街上已經陸陸續續有了行人,“咯吱咯吱”的踏雪聲零零散散響起。老六今早沒有出攤,他原來擺攤的地方,有兩隻狗在那裡打鬧。
回到自家客棧,喜子已經掃完積雪,院子裡堆起了幾個高高大大的雪人,喜子對它們一一做了打扮,有戴草帽的,有穿蓑衣的,有紅鼻子的,有大嘴岔子的,各有特點,憨態可掬。
豆花望著這一個個雪人,不由地失笑起來,喜子童心未泯,打扮出了神態各異的雪人。她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出現了自己的童年。她的童年裡,全是黑色的記憶,沒有任何的童趣,全是受苦受難的場景。她的童年,沒有快樂,沒有喜悅,她甚至沒有堆過一次雪人。天寒地凍的下雪天,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連一雙鞋子都沒有,哪裡還有心情去堆雪人呢。
豆花站在大門口,沒有急於走進大院,她的眼睛盯著地上的那行不倫不類的奇怪腳印,腦子裡想著在亢鳳那裡看到的那個模模糊糊的印痕,這兩者之間有聯絡嗎?那到底是一個甚麼樣的東西?
豆花圪蹴下來,又研究起了這個腳印。這個時候,一個住宿的客人路過這裡,見到豆花,和她客氣地打聲招呼,“谷老闆早。”
豆花的心思全在這行腳印上面,胡亂答應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會是甚樣的動物呢,長這麼奇怪的腳印?”
那位客人出於好奇,也圪蹴下來和谷老闆一起研究這個奇怪的腳印。
看了半天,那客人突然一拍大腿,說:“木屐,是木屐。”
豆花抬頭盯著客人的眼睛,問:“木屐?甚樣的動物?”
那客人說:“不是動物,是一種鞋子,日本人穿的鞋子。”就給豆花科普起了木屐的知識。
豆花一聽到與小鬼子有關,嚇出了一身冷汗,這麼說,是小鬼子來過她的這裡?大峪口不是有河防團把守著嗎?賀團長自吹大峪口鐵桶一般,怎麼還會有小鬼子呢?大下雪的,來到她的客棧門口,是要幹甚麼呢?
豆花沒有再想下去,她用腳劃拉掉大門口的木屐印,又看到,那一串木屐印已經被行人踩得亂七八糟。她回到自己窯裡,叫來喜子,說:“日本人,小鬼子,木屐印。”
喜子也是大吃一驚,說:“這麼說,讓他們給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