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和喜子之所以這樣緊張,是昨晚上有兩個人,在雞叫頭遍的時候,偷偷地進了豆花客棧。
那時天陰沉沉的,還沒有開始下雪。豆花那時已經睡醒一覺來了,她突然聽到院子裡的牲口圈裡,傳出了一種輕微的響動,這個聲音她熟悉,是他們互相聯絡的暗號。豆花趕緊穿衣起來,摸黑出了門,輕手輕腳地先上了一趟茅房,她要先觀察觀察周圍的動靜。
豆花在茅房裡故意弄出一點響動,夜空裡黑魆魆,靜悄悄的,偶爾有幾聲狗吠聲傳來。她放下心來,到了牲口圈裡,發現喜子已經站在了那裡,他的身邊有一高一低兩個人站著。
見豆花也來了,他們都圪蹴下來,背靠著牆角,誰也不說話。
豆花並不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更看不清他倆的臉色,更不能打聽他們是誰,只能聽到兩人急促的喘氣聲。她挪到喜子身邊,拽了拽喜子的衣袖,喜子會意,摸到一個牛槽下面,慢慢地趕開站著的牛兒,挪開偽裝,那裡有一個小小的洞口,剛剛能容一人透過。這個洞口通著暗道,是喜子開通的一個洞口之一。
把那兩個人安頓到暗道裡邊,就在堵上洞口的一瞬間,一隻大手捏了捏豆花的小手。她心裡激動,幾乎要喊出聲來,這個動作她再熟悉不過了,大棒常常這樣捏她的小手,把她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裡面把玩。他那一雙粗糙的大手常常摩挲著她細嫩的小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小手,把玩著那一根根玉潤的手指頭。
這兩個人裡,有一個是大棒,應該是高個的那一個。大棒給她傳遞過來了訊號,但此時不是調情的場合,大棒很快放開了豆花的手,和那個矮個子一起,鑽進了暗道裡面。
豆花和喜子封了洞口,做好偽裝,各自回窯休息。原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做的天衣無縫,但還是有人發現了蛛絲馬跡了嗎?否則,雪地裡的那一串木屐腳印該做何解釋呢?而且,這一回盯他們的,不是河防團,而是小鬼子。
豆花聽住店客人說,那個是木屐印,她真的好緊張,以前光有河防團盯著她這裡,現在把小鬼子也招來了。這說明了,和大棒一起的他的那位同志,肯定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否則,小鬼子怎麼也會惦記著呢?
豆花結合自己這一早上的觀察,又想起了鳳來客棧廊簷下的那一個淺淺的印痕,把以前自己觀察到的,結合在一起分析,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亢鳳與小鬼子有染,她是小鬼子的人!
想到這裡,豆花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闞大哥要找的他的婆姨翠連,就是亢鳳。闞大哥是她害的,在張家灣鬼子營房門口看到的那個陰陽臉婆姨,也是亢鳳。那個那天在河防團門口,監視呂德仁的黑影,也是亢鳳。還有那個買梳子的光頭男人……
一連串的事情聯絡起來一想,豆花不寒而慄。她對亢鳳早有懷疑,也懷疑她是小鬼子的臥底,但她為甚要這樣做呢?她要達到甚麼樣的目的呢?豆花不得而知。
也是豆花聰明,她把亢鳳來大峪口之後的一系列言行,仔仔細細地梳理了一遍,認定亢鳳就是鬼子的奸細,她來大峪口,一定有她的目的。
這樣想來,許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豆花就叫來喜子,把自己的推理和喜子分享。喜子也是一臉凝重,望著窗子外面說:“形勢相當複雜,還有河防隊姓賀的那裡呢。”
豆花就問喜子:“那兩個呢?”
喜子說:“放心吧,他倆是安全的。”
豆花嘆了一口氣,說:“小心為上,靜觀其變。”
豆花有所不知,和大棒一起的那個矮個子男人,就是那位令小鬼子聞風喪膽的、大名鼎鼎的游擊隊隊長肖飛,他倆此次過來,是要去臥牛山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可惜昨晚天黑,情況又緊迫,她沒能一睹肖飛的尊容。要是豆花知道了她昨晚上保護的人是肖飛,不知道她會有多遺憾呢。
去臥牛山,鳳凰山是必經之地,而要順利地上了鳳凰山,客棧裡的這條暗道,就是最好的捷徑。
雪過天晴,天氣出奇地冷,西北風“呼兒呼兒”地打著唿哨,從人的耳朵邊刮過,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細小的雪花。
豆花心中有事,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去應對這種局面,她現在多想躺進大棒寬厚的懷抱裡,讓他給自己解解心寬。可是,人在暗道裡邊,雖然近在咫尺,卻似遠隔天涯。大棒是來執行任務的,不是探親來的。
這時喜子來到她的身邊,豆花把自己的無助告訴了喜子,喜子認真地說:“老闆,請放心,我們不是在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