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久無人居的三聖殿外本有一對蒼苔斑駁的石獅石象,年深日久未曾打理,也有落單的僧侶深夜遊走在附近,聽聞殿園內異響不斷,推門則看見石像模樣詭異無比,勇勐石獅毛髮悚起通體囊浮,端嚴石象則四足貼地蹣跚蠕行,一股濃重的泥土味撲面,幾乎要讓人窒息。
於是乎悉檀寺又加多了子時之後,少於五人結伴不得外出的規矩。
「好傢伙,這是碰見了什麼破事,才會在悉檀寺裡硬生生造出個規則怪談來……」
江聞雙眉緊皺,沒想到自己只是想找個機會混回兩廣,卻不小心鑽入了這個兇險的地方。但仔細想來,這些說辭還是頗多漏洞,經不起細細推敲。
譬如石洞藥池一沒設有佛像,二則江、駱兩人不曾受戒出家,按兩位老僧言之鑿鑿所說情況,怖惕鬼根本沒有糾纏自己的的可能才是——這要是換成嚴詠春、袁紫衣撞上倒還有幾分道理,難不成駱霜兒趁人不注意,偷偷跟著袁紫衣出家了,最後誤傷到了自己?
江聞用將信將疑地看著昏迷不醒的駱霜兒,只覺得這或者是最可靠的說法。
若是上述猜測都不成立,總不可能因為他們兩人天生佛性戰勝人性,屬於保送西天極樂世界的種子選手吧?
「阿彌陀佛,一切種種恐怕如師父所說,乃是摩訶迦葉尊者與怖惕鬼的因緣未消,這才輾轉流毒到了雞足
山上,又被悉檀寺所承接了下來,只是
無意牽扯到了二位施主,哎………」
「二位大師,在下還有個疑惑。若說怖惕鬼與迦葉尊者有宿業未消,那為何只糾纏悉檀寺不放,而不去折騰山上這諸多的寺廟呢?」
聽聞之間,江聞心中疑惑層層剝落,終於要接近中心水落石出的那一環,問出了這個問題,然而胡思亂想著,江聞就聯想起了石洞頂部顯露出的石凋畫像,更多的疑問湧上心頭。
「二位大師,那石室頂部坍塌而出的詭異畫像,難道是某位佛陀菩薩的真形?」
此話一出,弘辯方丈與安仁上人兩人便面面相覷,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面容皆是悒悒不安。
「檀越,你可知這處石洞藥池是何人修建?」弘辯方丈忽然問道。
江聞搖搖頭,沒明白老和尚反問的用意:「我只聽大師說過徐霞客來過這裡,按理說數十年前就該有了,總不能是這位煙霞之客開鑿的吧?」
弘辯方丈合掌說道:「阿彌陀佛,這處石洞與寺中的三聖殿,最初是由我師父本無禪師,從天台山請法之後命人修建而成,這洞頂畫像塵封多年,恐怕也是師父所為……」
「天台山請法?這聽起來又另有一段故事。」
看著仍舊昏迷不醒的駱霜兒,弘辯方丈長長喟嘆一聲,僧袍合攏並掌垂頭,以悲寂化解心中種種不甘憤怨。
「阿彌陀佛,老僧如何能有佛陀那樣的法力?悉檀寺之事由三聖殿起,三聖殿之事又因本無禪師而來,老僧二人只恨不能以身相替消除罪衍,種種因由,待老僧兩人慢慢道來……」
孤峰之上,江聞與老僧幾人坐在山房之中,擬將枯葉為席,暫掛寒風為幔,任由窗外長風呼嘯,遙看一輪冷月高懸,在安仁上人愧疚的神色中,他談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
安仁上人原本勇勐精進的修行,在某日突遭魔難,似乎已從成佛種子淪為斷善根之人,作為師父的本無禪師便晝夜憂思尋找對策,卻仍然苦無線索。為了要維持住安仁上人的修行不退轉,本無禪師最終決定以老邁之軀,親赴天台山國清寺請法。
自雲南至浙江路途遙遠自不必說,種種艱辛也不足為外人道,經歷諸多磨難,老僧才終於來到了天台山下。
天台山古剎國清寺建於隋開皇十八年,為天台宗創始人智者大師建立,初名天台寺,後取「寺若成,國即清」之意改名為國清寺,因其地位崇隆被尊為天台宗的祖庭。
此番去天台山請法,除了想要請回《華嚴大懺》為弟子懺悔業障、再***,他還想要請回一門武功——本無禪師知道弟子安仁學佛難以為繼,便打算由武入禪另闢蹊徑,而據聞在這天台山的祖庭之中,就藏著一門詭譎離奇的佛門功法,名為《寒山功》。
只是沒想到這兩件事都流毒不已。曾經供奉著《華嚴大懺》的三聖殿,在某次變故後便凋零敗落無人敢近,化為悉檀寺內蛇狸寄居的處所;而《寒山功》也被諸多外物牽連,石洞藥池平素不許外人出入,異狀連連,今日遭遇崩塌才顯露出真貌,最後就連山中諸寺,也因之多有不睦……
「二位大師,這門《寒山功》據說是唐代詩僧寒山大師所創,江湖上也偶有傳習,依在下所見無非是修身養性的功夫,怎麼在二位口中越說越邪門?」
江聞說話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臉頰不自覺跳動地一下,但很快就壓制住了一切徵兆,徹底恢復平靜。
弘辯方丈無悲無喜地說道:「阿彌陀佛,既然檀越也知曉寒山拾得兩位大師的故事,那自然是最好的,就容老僧贅述幾句,看看是否與聽聞相同……」
江聞聽著就當對方是在誇自己,畢竟寒山拾得兩人大名鼎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