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有些狐疑,看了眼冷眼旁觀的李淵,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李世民,隱隱猜得到,只怕這是東宮一脈的試探。
顯然,裴寂、王珪、魏徵都猜到了些什麼,猜到了李淵的心意,猜到了這次仁智宮事變將以什麼樣的方式落幕。
齊王謀逆已然是確鑿的了,李淵不太可能會同時廢兩個嫡子,其中一個還是坐鎮東宮近十載的太子……這次的楊文幹謀逆,這個鍋只能扣在李元吉頭上。
這一點李善是心知肚明的,因為李淵也沒有刻意隱瞞過自己的態度,李世民也是知情的……李善的視線在裴寂、王珪、魏徵幾人臉上一一掃過,揣測這是誰的謀劃。
突然間,李善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這些東宮屬官被釋放自由活動已經好些日子了,裴寂更是在封倫抵達仁智宮後就自由了,他們是有可能與長安那邊信件來往的。
畢竟現在鳳凰谷內外近萬人,不可能封鎖的那麼死。
不會是裴世矩那隻老狐狸的謀劃嗎?
裴世矩還想著找到拼死一搏的機會嗎?
有這種可能嗎?
不誇張的說,天策府佔據了金城坊三分之一的場所,一旦李世民遷居到天策府,光是親衛就有數百人,李建成調集所有的長林軍兵力也攻不破,說不定還會被擊潰。
而裴世矩也不可能讓北衙禁軍附逆,李善至少有蘇定方、侯君集、闞陵三人在,再加上李客師、張琮、馬三寶,不管是誰節制北衙禁軍,都不可能附逆。
李善心裡琢磨了下,很可能裴世矩還不知道李世民會遷居天策府呢……的確,這件事除了李淵李世民父子之外,只有天策府幾位幕僚以及李善知情。
不多時,李淵結束了這場爭辯。
面容憔悴的李建成出現在了翠微殿口,這位太子殿下雙目無神,臉色蒼白,背脊略有些彎曲,哪裡還有坐鎮東宮近十載的太子風範。
李善在心裡嘀咕了幾句,聽說剛開始的時候李淵震怒非常,連見都不肯見,直接圈禁在帳篷內,每日只給一碗麥飯……那時候把守的是李善的親衛。
之後整件事件的脈絡漸漸明晰下來,李淵考慮不能立即行廢太子之舉,倒是態度緩和下來了,雖然還是不肯見,但李建成的待遇倒是好起來了。
可惜,在張平高、李世績、劉弘基、黃君漢率上番府兵抵達之後,雖然李善名義上節制諸軍,但實際上他主持清查楊文幹謀逆案,是不管具體事務的……身邊的親衛都退出鳳凰谷了呢。
嗯,就是黃君漢、李世績他們麾下計程車卒接手的,李建成的待遇……說起來是上升的,但實際上,據凌敬私下說,每天也就一兩碗麥飯,有時候還是餿的。
無數道視線落在太子的身上,有的同情,有的憤恨,也有幾道很是鄙夷的……如今楊文幹謀逆的始末還是沒多少人知道具體細節,但這件事的大致經過早就傳開了。
你壞,無所謂,但蠢……卻是不可原諒的,你身為監國太子,蠢到被公認無能的齊王李元吉利用,實在是蠢到不能再蠢了。
嗯,這種想法主要來自於李世民。
李淵面無表情盯著自己的長子,片刻之後指著左側的胡凳,示意李建成坐下。
李建成沉默的坐下,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從來沒見過父親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陌生而厭惡……就算是去年自己趕到天台山時候也沒有。
李淵緩緩起身,“朕可有失德之處?”
接到李世民眼神的李善出列道:“陛下自晉陽起兵,數載而平定天下,內止兵戈,外御胡人,不讓漢高光武。”
“那為何卻有臣子乃至親王謀逆?”
“親王”兩個字一出,李建成、裴寂、魏徵等東宮一脈都心神一定,長孫無忌雖然早就知道了但也難免失望……這是要將鍋砸在李元吉頭上。
“此為賊子痴心妄想。”李善揚聲道:“陛下得天下之望,非逆臣所能動。”